第16章 目不识丁（1/1）
既如此柏王爷也不再多说，抬腿要走，却被漾儿拦住了去路，“王爷，您等等，显郡王他去不得。”
这话从一个小丫鬟嘴里说出来，柏王爷自然不悦，当下喝道：“放肆！”
漾儿先施一礼，继而朝向裴君持说道：“显郡王，恕奴婢斗胆，您是自白虎关而来吗？”
裴君持歪了下头，面露微笑，那表情好像在说，你继续。
漾儿赔笑，接着说道：“您回来之后就直接来了我们柏王府，目前还没有回过自己的府邸吧？”
裴君持挠了挠额，笑容依旧。柏王爷有些着急，堂上那一干人都巴巴的等着呢，催道：“别卖关子，快说！”
漾儿直接跪了下来，“请王爷、显郡王恕罪，奴婢并非存心滋事，只是刚才经过厅堂的时候瞅见显郡王妃正跟几位夫人说话，奴婢顺耳听到了一些。”
“哦？”裴君持颇感意外，柏荣则兴奋的说道：“太好了，七婶可是头一次来啊，就是看在她的面上那个胤王妃也不好说什么了，七叔，多亏有您。”
裴君持摆了摆手，低笑数声。
欸，他的笑声怎的如此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禁不住这灵光一闪，她伸长了脖子向外探看。
珠帘闪烁，星光点点，透过间隙她看到他笑容晏晏，一双眸子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嗬，这双眼睛……
一定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突然，他好像有所感应一样，谈笑中眸子一闪，侧目回望，恰好捉到了她的目光，一触之下如火光电闪，两人都不觉微微一怔。
苏白狸急忙背过身去，心中懊恼不止，没来由的看他做什么，啊！抓狂了要。
漾儿还在继续说着，“显郡王妃说您人在白虎关没法脱身，特意传了书信嘱她务必到此代为探望。”
“七叔提前回来亦属正常，如何就不能出面了呢？”柏荣表示不解，苏白狸同有此问。
话说漾儿不是很机灵吗？这回怎么糊涂了？
裴君持轻声叹道：“都是我的不是，难为她奔波操劳了……兄长，咱们走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柏王爷却犹豫着道：“没想到弟妹会来，不如……不去了吧……”
裴君持笑道：“正好见了，回头进了宫还不知几时能脱身呢，你知道的我在宁都向来待不了多久。”
柏王爷无声的点了点头。
三人风风火火的去了，其他人也按部就班各自散了。
漾儿倚在门边往外看着，半晌无语。
苏白狸遥遥看她，问道：“怎么了？”
漾儿笑笑，并不答话，快步去外间取了本书给她。
苏白狸立时变脸，“我都这样了还不让人歇着。”
漾儿无奈，“郡主，若非您突然受伤这会定然在去绮霞厅的路上用功呢，早晚都是要看的。”
想想也是，她伸了个懒腰，慢慢的躺了下来，“原来受伤还是有好处的，那我得好好享受享受了。”
漾儿把烛台移过来，轻轻说道：“郡主说的极是，有些事既然无法更改，莫不如听之顺之好好享受，也少些皮肉之苦。”
苏白狸心里明白，仍然拿眼瞪她，“你是来做说客的吗？如果是，我要让你失望了。”
漾儿苦苦一笑，“在您眼里奴婢是帮凶，从犯，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着险恶用心对吧？好，奴婢也不多说，只想提醒您一句，意气用事固然惬意，但是由此带来的后果您能承担得起吗？不如暂且忍耐，待日后得了机会再做他想。”
其实这话也无需她说，但是她既能这么说苏白狸心里还是暖的，一时拉不下脸来，嘴里便淡淡的道：“知道了。”
“奴婢可什么都没说，”漾儿吐了口气，“只求郡主好好看书，把这本《宗谱》加紧翻阅，我们做下人的就当烧了高香了。”
“唉！”苏白狸叹道，“你这记性啊，我们才拿回来的书你就忘了，什么《宗谱》啊是《女诫》。”
漾儿回道：“改了呀，刚才韦夫人叫奴婢过去嘱咐了许多话，临走又给了这本书，说是事发突然先把这本看了，《女诫》后面再说。”
“噢，”苏白狸懒懒的应着并不想动，眼睛一瞥却立时奇道，“这不就是曹先生才给的那本吗？”
“啊？是吗？……完了完了!”漾儿惊呼，冲到外面很快又拿了本书回来，“喏，您看这本对不对？”
苏白狸接过一瞧，书的封面是暗青色的，与刚才那本一样，上面的格纹也大致相同，看起来倒是极像，笑了笑，说道：“没错，斗大的字在上面写着呢，糊涂虫。”
漾儿并不觉得什么，淡淡道：“长的差不离，奴婢又不认字，怎么晓得呢？”
苏白狸听了自是吃惊，“你不认字？”想了想，方宅那些奴仆不认字倒可理解，毕竟是江南小镇多有闭塞，柏王府位于宁都，天子之都人文荟萃，这里的奴仆难道不需要懂些文墨装点下主子的脸面吗？
漾儿说道：“白日要做工，晚上要值夜，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认字啊，而且韦夫人说读书认字有什么用，自寻烦恼罢了，能把主子伺候好就是我们的造化了。”
“那她怎么还给自己弄个书斋，古里古怪的，偏要自寻烦恼不是？”一提到她气就不顺，苏白狸直接把书丢到一旁。
“书斋？”漾儿愣了。
“你别告诉我那个竹香院不是她的地盘。”
“您……怎么知道的？”漾儿一脸惊讶，“是睡莲告诉你的？”
苏白狸笑，“首先，曹先生说她以前一直在老宅教书，现在才来，那么竹香院显然是临时分派给她用的。其次，书案上放着砚台，笔架上挂着狼毫，上面都刻着一个‘韦’字，你又说本来是她要带我读书的，那我猜那里应该是她的书斋吧。”
漾儿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是由衷的佩服，“郡主您真厉害。”
她暗笑，厉害什么，瞎蒙的。
漾儿不忘正事，赔着笑重又将《宗谱》送到她面前，“哎呀郡主，气归气做归做嘛，您快看书吧，咱们可没时间磨蹭了。”
临时抱佛脚，有用吗？苏白狸白她一眼，不情愿的翻开了书页。
里面的内容就如这书名一般枯燥，什么皇室渊源官职品阶，实在味同嚼蜡。
走马观花看到最末，发现了柏王府的记录。原来柏王府曾是市井出身，起底溧城，祖上跟着先帝南征北战浴血厮杀，最终开创了万禹王朝，后来因功受封成为王侯，其子嗣可以承袭爵位绵延不绝，到如今柏王爷已是第五代孙了。
除了柏氏一族，另有三家尚在此列，分别是樊横连氏，霁阳裴氏以及荆南里的路氏，都是蒙受祖宗荫庇之故。
看的眼睛发酸，苏白狸往后一倒，叹了口气。
“郡主辛苦了，我给您拿点果子吧。”
“不想吃，没意思，好无聊，想睡觉。”突然念头一闪，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漾儿，你为什么阻拦七叔去绮霞厅啊？”
漾儿愣了，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话一出口苏白狸自己也呆住了，刚才她叫他什么来着，七叔，哎呀，他是她哪门子叔叔啊，呸呸呸。
“怎么啦？”看漾儿沉吟不语，她奇怪道。
“没什么啊。”漾儿摆摆手。
“没什么你就说啊。”
“说什么？……噢，奴婢就是、就是顺嘴一说，啊呀，您也听到了，他夫人说他赶不回来让她来了，现在他又要去，不是容易引起误会吗？”
“我觉得没什么误会，你倒是蛮让人误会的，你跟他很熟吗？要你操心去给他解围，再说了，有误会跟你什么关系？他姓裴，你的主子姓柏，你跟他既非主仆也非朋友，到底为了什么？”苏白狸本是随口说说，可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漾儿讪讪的笑，明显有些古怪。
“噢，我知道了，你喜欢他是不是？”
“啊？郡主您别乱说！”
“噢，不喜欢！”苏白狸笑，“逗你的，反正你不对劲，不肯说实话是吧，好，我去问睡莲……睡莲！睡……”
“莲”字被漾儿捂回了嘴里，“郡主，您……不能说的，这个不能说的，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啊。”
手才松开，“睡……”
“不能说！不能说！”漾儿急的又捂她嘴。
“哼！看来你知道的真不少啊，我若问你，你当如何？”忽然有人说话，那声音仿佛一道利箭，嗖嗖的穿透耳膜。
两人俱惊，互望一眼，心里都暗叫了一声不好。
纱窗上现出一个婀娜前行的身影，不消辨认，凭着声音她们便知来人是谁。
果然，韦夫人很快出现在了门口，一袭盛装，明媚照人，与那日初见时的装扮截然不同，只是脸上依旧如三九严寒冰冻未开，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势。
跟着一起进门的还有那两个婆子，一高一矮，五大三粗，看着都不面善。
苏白狸想着自己行动不便，若要动手肯定吃亏，嘴里忙道：“是姨母来了，快坐，快坐啊。”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的看向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