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困兽之斗（1/1）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古来如此。你要恨，就恨这个不公的世道，你要怨，就怨自己不够强大……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狸江，现在又躺在这里？是我们柏王府救了你。你好好想想，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是谁把你逼上了绝路？是方宅，是那个柳氏，若不是我们出手你早已命丧黄泉，哪里还有机会与我说话骂我无耻，是我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你就算报答一下也不为过吧。”
“你们……救了我？”
“对啊，世子救的你啊，当时你被缚石沉江，命悬一线。”
缚石沉江！
苏白狸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们……他们居然……
只记得那天被一阵毒打昏死过去，却不知还有这样的后续。
眼泪止不住的倾泻下来，悲哀，伤痛，委屈，愤恨……
卿辰哥哥，这些你都知道吗？
韦夫人趁势说道：“换个身份吧，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希望，想想那些欺负、凌辱你的人，难道你甘心吗？你就不想报仇吗？等你成了王后，大权在握，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你的？”
“别犹豫了，去吧，你本是异族，万禹对异族向来心存芥蒂，摩燕才是你最理想的去处，那里绿草丰美，羊肥马壮，最重要的一点，摩燕的大王与王后同朝理政，形如一体，这对我们女人而言是多么高的尊崇啊，在你十六年的人生里面你有过这种尊崇吗？没有！他们轻视你，践踏你，弄死你像弄死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毫不在意，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不！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嫁到摩燕，成为王后，做谷贝大草原最得意的女人，然后让那些欠你的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像一个急着托生的小鬼在跟一个垂死的人做着交易。
是啊，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句话如有魔力一般蹿入苏白狸的心里，开始生根，发芽，她血脉贲张，四肢发颤，一双眼睛因为仇恨而炽热跳跃，因为兴奋而灼灼生辉……
与此同时，韦夫人的眼中也泛起了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得胜的喜悦，一种巨大的，无可比拟的成就感，她高昂着头，目视远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大喊：十年了，十年了，我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
“啊！”绿衫女子突然尖叫，叫得韦夫人心惊肉跳，大声斥道：“吵什么，见了鬼了？”
却见她手指颤抖着指向苏白狸所在的方向，满脸的惊恐。
再一看，苏白狸正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全身抽搐，抖如筛糠，那张脸已经红的发紫，像极了冻伤的颜色；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手似在与人较劲，疯狂挥舞；衣服也成了她的敌人，她又抓又挠，撕扯不断，突然又心急火燎的去抠喉咙，好像那里卡着一件硬物，话说不出，气喘不来……
韦夫人暗骂一声“作死”，人已扑上去将她的身子紧紧压住，又试图抓住她手，不让她抓伤自己。
可苏白狸看着瘦弱力气颇大，韦夫人与之较量了数回才将她完全控住。
绿衫女子显然被吓到了，原本粉嫩的脸蛋惨白一片，半张的小嘴像是吞了颗鸡蛋，咽不下又吐不出来，直到韦夫人冲她怒吼才回过神来，嘴里“噢噢噢”的胡乱应着，连滚带爬的冲到床上，从暗格里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两粒药丸强行塞进苏白狸口中，又将满满一壶清水给她灌下。
做完这些，两人筋疲力尽的对视一眼，手上依然不敢松懈。
绿衫女子不断的抚着苏白狸的心口，嘴里念叨：“稳住，稳住，千万不要着急，慢慢的，慢慢的……”
这话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此时此刻恐怕连她都分不清了。
少顷，药力发挥了作用，苏白狸还魂一般清醒过来。
“我怎么了……”记忆有些模糊，跟喝酒喝糊涂了一样。
韦夫人这才敢把手从她身上移开。
“郡主，您刚才……您把奴婢……您、您好些没有？”绿衫女子有些语无伦次，完全没了先前的伶俐。
听到“郡主”二字，苏白狸一下子想了起来，胸口再次剧烈起伏。
韦夫人赶忙喝止道：“你身上药性未散，不能激动，想想你的舅舅，你不想再见他了吗？”
阿舅……这话起了作用，苏白狸闭上眼睛调息了片刻，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了解自己，性子虽急却不狂躁，从未像今天这般难以自控。
“九仙散是一种烈性迷药，乌纱到宁都千里之遥，要让你一路昏沉不出差错，这剂量显然不易掌控，有些创伤在所难免。”韦夫人如实说道。
苏白狸摸着额头，感觉那一块胀痛的厉害，不知道是药还是外伤的原因，她“嘶嘶”的吸着气道：“什么时候能好？怎么这么难受……”
“再有几帖药就可以了，但是在此期间你一定要保持情绪平稳，不急不躁，否则再像刚才那样发作，谁也救不了你。”
刚才……
刚才是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来着？
情绪平稳，不急不躁，你当我成佛了吗？可以无相无我四大皆空。
苏白狸心里腹诽嘴上却道：“说不定是你的毒药起了作用。”
“不可能！”韦夫人断然否认，“你死了我还得找人替你，别的还罢秦嬷嬷那里最是麻烦，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吗？”
“对啊，”苏白狸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秦嬷嬷已见过我认定我是郡主了，我若死了你再找谁来冒充呢？我是独女，没有同胞姐妹，我阿舅也没有孩子，你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找个相像的人难不难啊？”
“你什么意思？”韦夫人心里一颤，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嘴上仍然强硬道，“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没有你我们柏王府依旧荣耀。”
苏白狸笑，“是啊，我死了不要紧，你们还可以想法子弄死秦嬷嬷啊，我知道你们权大势大本事更大，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们吧？”
韦夫人咬了咬牙，“才刚刚救了你，这么快就皮痒了？”
“我想见我阿舅，”她单刀直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行！”
“为什么？”
“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可以？”
“你出嫁那日。”
“为什么？”
“多事之秋，谨慎为妙。”
“你！……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难道我们做的还不够好？”韦夫人靠近过来，用那双好看的手轻柔的抚着她的脸颊，突然使劲一捏，恶狠狠的说道，“你要记住，是我们救了你，做人要懂得感恩，不要得寸进尺，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白狸甩开她，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什么身份啊，好啊，本姑娘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愿意！”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有你的舅舅。”
“杀啊，现在就来！”她伸出脖子。
这倒让人骑虎难下了，韦夫人目露凶光，眼睛像要滴血一般。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就是。
苏白狸毫不示弱，同样昂起下巴，双眼睥睨，极尽藐视之能事。
一时之间两人僵持在那，气氛相当紧张。
绿衫女子慌了，忙打圆场道：“夫人，她身子不适，加之刚刚又服了药，药性发作，说话便有些颠三倒四了，您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吧。”
又跟苏白狸道：“当务之急身子最是要紧，姑娘又何必动怒呢，到最后还不是伤了自己。”这会她改了称呼，怕再刺激了她得不偿失。
原本给了台阶顺着下就行了，偏偏韦夫人心高气傲不肯吃亏，张口便道：“哼，她身子不适，我看再没人比她身子更好的了，什么药都药不死她，比地沟里的老鼠还要命硬。”
“是，我命硬，一时半会还真死不了，就当是做善事吧，让你们也跟着多活几天。”苏白狸反唇相讥。
从一开始醒来，她就云里雾里被耍的团团转，临了还威胁她让她接个送命的活，真是欺人太甚。反正她现在有保命金符在手，不怕她们兴风作浪。秦嬷嬷啊秦嬷嬷，看来你是我的贵人，早知道刚才我应该对你态度好一点的，苏白狸在心里默默念叨。
韦夫人又道：“现如今我们是绑在一根藤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不就仗着这个有恃无恐吗？但你别忘了，苏白夜还在我们手上，我动不了你还动不了他吗？”
“你若杀他我立刻去死！”苏白狸神色一凛，毫无惧色。
韦夫人笑，“杀？……哈哈哈哈……我不杀他，我会用暗室里的那些东西好好招呼他，比如钉床啊，烙铁啊，爪刺鞭啊，啊，还有什么来着，我白天都给他来一遍，松松筋骨，晚上再给他上药治伤，保证死不了的那种，你说好不好？”
“你敢！”苏白狸双眼冒火，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