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崩塌（1/1）

珠宝店最中间的柜台前，坐着他们唯一的一对客人——一对中年“夫妻”。

店里全员出动，一个卖力介绍，一个帮忙搭腔，一个殷勤送水，还有一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唠家常。

里面的人背对着曲星，看不清脸。

是血缘的环扣，牵住曲星的行动。

男人Polo衫领口的卷边，背后丛生的霉点，裤子翻出来的口袋，牛皮凉拖，完完全全是爸爸的风格；别说他后脑勺的发窝，强壮宽厚的身体了。

曲星不愿意相信眼前所见，只当是直觉出错。刚抽脚要走，里面的女人右手举起，手背侧过男伴那边，她的男伴侧过头看她，牵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眼仁是风正经过的湖……

曲星看清楚了，男人就是爸爸，至于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她不知道。

此刻，曲星成为了幸福的窥视者，不幸的亲历者。

确认的那一瞬，她拔腿就跑，不停地跑，直到体力耗尽。

她的眼睛和风相撞，蓄在里面的水尽数倾洒而出；她的肺像被烟熏、火燎过，带给她巨大的痛感；她的胃是翻江倒海，那一幕引来了她生理和心理的不适。

曲星躲在一个角落里，双手撑着膝盖，干呕不止，全身不受控地狂颤。

约莫十分钟，曲星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了。她给自己猛灌几口水，连带着嘴里残留的酸水，一股子灌进肚子里。然后找到一个公共厕所，把脸洗干净，才踉踉跄跄走到车站等车回家。

曲星把车窗掰到最大，想把刚刚那一幕吹走。不过很显然，这种程度连心理安慰都不算。

以悲情为基调的情绪在曲星体内接替上阵，循环往复。

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口，已经比妈妈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上了楼。

果不其然，妈妈的质问先行于问候。“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干嘛去了？”

和以往不同，面对妈妈快要把人压扁的威压，她反倒能坦然应对了。

曲星呼出一口长气，说：“多写了一套模拟卷，所以回来晚了。”

吴巾眉把语气松开，说：“卷子可以回家做，你现在是关键时刻，不按时吃饭身体会吃不消，别影响自己的学习，适得其反了。”

“嗯，知道了。”曲星点点头。

话说到这里，吴巾眉才终于发现了女儿今天的异样。压迫感一下子遍布她的全身，开始第二轮的训话。

“班主任说你最近的成绩被一个外地转过来的同学给超过了，我知道你成绩下滑，心里不好受。但孰轻孰重，你也不小了，要懂得分清楚，不要把时间分得一团糟。”

“好。”

“好就别哭，好好学习赶上去。没有一个“第一名”是哭出来的。人家成绩好肯定是比你努力，你要赶上去，就要比人家更努力十倍百倍。”

“知道了。”

“你爸还没干完活，打电话回来说让我们先吃。”

“好。”

曲星一概接受妈妈今天的所有话，尽管那不是真的。

她忽然觉得妈妈很可怜，受丈夫欺骗，女儿也不愿意讲真话。

但她无能为力，她不敢预想任何可能，不敢告诉妈妈今天所见，不敢问爸爸为什么背叛婚姻和家庭，不敢自作主张去缝合这个家庭的“裂痕”，不敢……

席间无话，母女俩把晚饭快速解决，默契地投入自己的事情中去。

一个去洗碗、收拾厨房，一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

房子在短暂性的响动后，再次陷入沉寂，直至它的“舵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