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偷渡（上）（1/1）

维德接通电话之后并没有说话，大壮知道他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也知道他看到私人通信里的陌生电话肯定会联想到自己，但大壮打定主意不会首先发声。

和近地轨道的通信起码有0.3秒左右的延迟，被两人近乎默契的沉默放大，漫长的好几秒钟之后，维德才做出反应。

他的声音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甚至音调和情绪也一样冰冷漠然：“你好。”

“你好，维德局长，不对，现在应该是，维德主席。”大壮故意这么说，提醒维德别忘了他目前的地位来源有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功劳。

“面壁者陈大壮，你还活着。”维德陈述着事实，不知是隐藏起的情绪是遗憾还是气愤。

“很遗憾，确实如此，”大壮这两天从智子那儿了解了更多情报，因为要和维德对质，所以智子在这种情报上不太会做手脚：“你给每一个面壁者都精心策划好的‘意外’没有发生，或者说，可能没有发生本身这事才是意外？但无论如何，我确实活下来了，维德。”

除了大壮，维德还用同样的手法炮制了其他三位面壁者醒来就会触发的冬眠舱陷阱——罗辑除外，罗辑的冬眠计划甚至对PDC也是相对独立且保密的，但他冬眠时几乎没什么人关心，因此逃过一劫。

“确实遗憾，面壁者，你醒来得太早了，这对我的计划影响很大，有人擅自插进来打破了平衡，但这就是我目前能做出的全部解释，我不会再说更多。”

听起来维德没有什么悔意，这才合情合理，但大壮讨厌他的谜语人行为，这之前他因为知晓剧情走向所以别人说着谜语他也可以一眼看破，可现在却不行了。所以他对维德说：“没关系，维德主席，我相信我很快会有机会当面跟您聊聊。”

“你不能，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如果你还有可能听我一句话，那么我希望这两年你能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什么都别管，等我的计划完成后，你想干什么都行。”

等你带着飞船逃亡太空，在数十年内地球都笼罩在危险和恐惧中时？那岂不是什么都晚了？大壮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他预感到维德快挂电话了，所以在最后他又要求对方放了小李，这才是这次通话的最直接目的。

“嗯？”维德思索着，似乎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大壮这才想起他喜欢无视主要目标外一切细枝末节的习惯，又跟他具体描述了小李的问题。“没问题，如果这能换来你的安分，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不确定我的手下是否保证了他的健康。”

“他们最好保证了。”大壮回复，但电话里传来挂断的滴滴声。

跟维德交流永远惹人不快，不过大壮松了口气，至少解决了一小件事，接下来他得专心去想下一步怎么做。

...

再次见到小李的时候，大壮已经又回到了“海湖庄园号”上，至少就智子所言，这里被维德渗透的力度是最低的，而接下来他的行动就得从这里开始。

大壮其实以为小李会有些怨恨或者生气，因为维德的手下真的没有保证他的健康，他被送到CCO手里的时候虽不至于昏厥濒死，但依然有明显的脱水和肺部感染的情况，躺了好几天医院才回到浮岛上来。

所以在知道小李回来后，大壮决定在出发前跟小李道个歉，为着他之前和鲍勃一起把小李当做诱饵，让他受了不少苦。

找到小李，大壮明显发现他在短时间内就瘦了一圈，还憔悴不少，但最意想不到的，是他反而在大壮开口前，对大壮道歉：“不好意思啊大壮先生，让您费心了。”

小李脸色明显还不算太好吗，但已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已经在重新开始准备工作。

“哪里，小李你...你知道是我们把你当诱饵给抛弃了的吧？”大壮还以为对方了解事件全貌，又确认了一番。

“不，我在医院时就听其他同志说过事情经过了，大壮先生，我不怪您，有牺牲精神的不止是鲍勃他们那些‘游击队’，我相信海湖号上的其他人，甚至整个CCO的所有成员，面对那种情况都是有所觉悟的。”本想给小李道歉，但小李反过来安慰开导起大壮来了。

看着这个眼神炯炯的年轻人，大壮想起才苏醒时他好像也表达过类似的意见，这是大壮走上公众视野后逐渐积攒下的人望引导出的意志，他的思绪又重新回想起苏醒以来的种种：鲍勃父子、“船长”、红岸乐园的倒霉员工、酒吧老板...大壮在冬眠前种下的种子都最终在他们的生活中映射除了不同的影响。

之前他都缩在自己安全的地下室里，和自己的几个互相认同和理解，与其说是同事更类似朋友的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宏观视角左右着局势。直到现在，大壮又用双脚行在了人类行走的路上，周围的人终于有机会将大壮造成的影响用自己的态度又反馈在大壮的身上。

他想起鲍勃儿子因自己落下的病根和崇拜的神情，也想起酒吧老板对自己的不屑以及不久前被毁掉的属于他的事业甚至健康，而还有他影响的无数人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他早就做好觉悟的选择，但第一次他认识到这些影响离他如此之近。

于是这场大壮为求内心安慰来找小李道歉的对话，让大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突然理解了原作世界线泰勒和雷迪亚兹的道德重担。在成为面壁者十二年，实际在职四年多之后，大壮首次因为职位责任感感到了压力。

但是还好，他不是个毫无成长的人，虽然为这他突然察觉到的千钧重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大壮决定把这份负担转化成推动力。

推动力很有必要，那对大壮接下来的计划很有帮助——他们要从太空电梯偷渡上同步轨道，有点推力总是好的。

啧，这个冷笑话真烂，或者说足够烂才是冷笑话的神髓？无所谓，因为反正大壮也没法跟他的队友讲这个笑话，因为除了三体世界和太空电梯的接头人，其他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