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另一团伙（1/1）
明雪收到智子消息的时候正在日本奈良公园喂鹿。
其实明雪不太喜欢身体接触，连眼前这些眼神湿漉漉的温顺草食动物也不例外。她拿着鹿仙贝小心翼翼地递给眼前这些个被娇生惯养得胖胖的“野生动物”，生怕它们温暖潮湿的嘴唇和舌头碰到她的手指。
这种害怕被鹿碰到的谨慎操作比看这些景点吉祥物们吃东西更令明雪感觉有趣，甚至是她觉得旅行到日本后最有意思的经历。
当初还被大壮晾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时候，明雪就决定了要让那个恋爱脑笨蛋好好冷静一下，虽然他发癫的对象是自己让明雪还挺开心的，但是他似乎忘了他某种程度上是背负了人类未来的人。
其实有时候明雪会觉得有人觉得自己比人类更重要这种事也不错，但是理智还是让明雪决定干些更有意义的事。
而且老实讲，明雪也还不算彻底原谅了大壮：在他野猪一样胡乱闯进明雪人生以前，明雪其实也很满意跟在叶文洁身边做事的日子，她本该在抓捕行动时和叶文洁一起被捕，在审判时拒不认罪，在被判决时略带遗憾但坦然地接受死亡。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大壮毁了她的信仰、组织、社交甚至回忆，但他擅自给明雪展示的那个未来确实太有吸引力了，明雪突然就心软接受了他。
所以这次离开，除了对大壮说的那些正经理由，也有一些对他的小小报复成分：让你也尝尝跟在意的人分离的滋味。
深秋的奈良公园正是风景正好的时候，明雪在安排离开之后的行程时特地考虑了季节的因素。她一直都挺喜欢旅游，但一直以来母亲的期待、学业本身甚至之后ETO的任务都让她没有太多时间去这么享受。
再加上她多少还算自傲的网络技术和计算机能力，基本可以实现在有网络的地方就能完成“伪造ETO存在”这个任务，所以现在明雪的状态更像是在度假。
以前她不想离开北京旧宅是害怕一但离开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现在知道有一个人的身边永远给她留有位置，明雪反而觉得再无拘束了。
智子传来的文字还是那么冰冷死板，但想到是替某个家伙传达的时候，明雪又忍不住笑意。就像是他们俩在拿三体人开涮一样的感觉。
不过笑意很快消失，她注意到字幕只是跟她概述了一下那个“威逼新兴产业公司或第三世界小国”的大致计划，行动方案一个没有，最气人的是，开头和结尾只有一句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虽然确实她的最终目的是希望大壮能真正成熟起来更好地承担责任改变世界，但是这才多久没见，那个看见她就大脑宕机的家伙就变得这么冷静克制了？
她想当场就打电话去质问一下大壮，但总感觉那样各种意义上都会显得很被动，于是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任务目标上来。
虽说明雪有信心在网络上伪造出真实可信的威胁声明和痕迹，甚至已经在脑子里预演过一些细节处理，不过她可没办法虚空变出一些增加可信度的爆炸物之类的东西，更没有当年在ETO的社会资源支持，而大壮一上来，就派给了她难度这么高的任务。
这么想着，明雪感到更加郁闷了，景区还没逛完，就草草回到酒店休息。
但与其说是休息，明雪更像是回到酒店开始用笔记本电脑工作了：她开始翻找一些类似日本新兴企业之类的名单，希望至少能够确定些合适的被害者名单，而且其最好就在日本本土。
不过有些反直觉的是，除了极少量的一些专利公司和几所重点大学的研究项目，日本本地产业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科技发展选项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在车企中倒是有一些涉及到氢动力能源的老牌大车企有一定技术积累，不过她可不想用现在的假身份在日本本土碰那种硬茬。
而且因为知道大壮那边随时可能从三体人那儿掏出些超越时代的科技突破，其实从这个层面而言明雪她自己也无法预言到底什么叫“未来必然崛起的新兴企业”。
第三世界小国就更扯了，除了几个甚至连基础网络都无法保障的极端偏远小国，其他国家基本可以视为某个区域大国或强国的势力范围，甚至现在以ETO反人类的国际共识，连号召一些无底线的反对派武装配合都做不到。
思来想去，明雪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大壮当面核对一下情报。当然，这是由于她在一开始策划计划上的失误，并没有太多其他因素。
好吧她在骗自己，明雪在收到消息后就开始想着大壮的事了，她想要好好数落他一顿，还想看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不过使用常规网络联系他势必会留下踪迹，使用智子又总让明雪觉得怪怪的：这是她之前曾发誓效忠的另外一个文明的产物，这总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最主要的是，当初是她自信地说这些问题不用联络也能解决。
但她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智子能不能跟大壮实时通讯一下，没想到还没收到回复，就直接看到一个智子在酒店客房展开了。
看起来他还知道着急嘛。明雪藏住笑意，努力装出一副有点生气的表情。
智子投影的画面有一种空间错位的感觉，像是在一个立体的球面上展现出另外一个空间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她很熟悉了——在那段不长的当大壮破壁人的日子里，明雪曾经每天高强度用智子投影监视大壮的日常状态。
那时候明雪甚至会想是不是大壮把这一点也算了进去，每天让她恶趣味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智子投影无法传递声音，所以三体特地为破壁人加入了实时字幕软件，没想到现在其他三个破壁人落网了，这个软件功能开始轮到面壁者使用了。
大壮看起来也是一脸严肃，搞得更像是两人在进行什么严肃会谈——虽然确实如此，他们正在进行的的确是以改变全人类命运为目的的商讨。
大壮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成熟多了，摆出了一副明显在刻意克制情绪的表情，眼睛偷偷瞄着投影外面。
他在隐瞒什么，看起来就像犯了错的小朋友。
投影后面陆续冒出两个身影，一个是柯颖，一个是杨子轩，后者和她在叶文洁家有过一面之缘，柯颖倒是和她第一次直接见面。
其实明雪之前在监视大壮时就很明显看出柯颖对大壮的感情，所以下意识还有点排斥对方，但反而是对面很友好地跟她先打招呼，让她有些没想到。
这是发生了什么？几天没见她的对象和潜在情敌一起成圣了？
不过这对明雪而言总归不算坏事，她也尽量友善地回应。然后用眼神示意大壮说点什么。
“那个...我在你不在的时候觉得果然还是得整个团队才好运作，所以现在知道那些计划的有好几个队友。”大壮有些扭捏。
“挺好的呀。”明雪撑着下巴听他交代。
“然后确实，我也反思了一下，我之前表现得比较弱智，所以最近想表现得克制一下。”
原来如此，难怪他表现得比平常都乖。明雪点点头。
然后明雪继续问：“还有要交代的吗？”
大壮摇摇头，所以明雪开始说：“那么大壮，你给我的那个模模糊糊的任务指令是个什么情况？任务目的和任务简报都不来一份吗？虽然你说你不是专业的，但是都有这么些队友了你身为领导可不可以稍微有点组织能力啊...”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埋怨起大壮来，想把这些天积压的寂寞都纾解一下，不过那个呆瓜好像有些当真，表情变得委屈起来，整的明雪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大壮好像想争辩什么，明雪停下等他说话，结果大壮却站起身从投影位置外拖出来一个胖子，一脸委屈地说：“都是这家伙教唆的。”
胖子挣脱开大壮的手，有些尴尬地冲着智子笑笑。
“弟媳你好，我叫章泽权，被陈大壮拉来当个参谋，请多指教。”胖子有些尴尬地自我介绍。
“什么弟媳？！是嫂子！”大壮在进行一些无谓的争辩。
原来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进步，至少找到了好些个志同道合的伙伴。明雪有点欣慰又有点失落。
然后她看见胖子侧过身子偷偷对大壮说着什么，智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是将他的话翻译了出来：“你怎么早没告诉我你女朋友是一个人干这事儿？”
“你问了吗？”大壮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回答。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本来我以为大壮的计划里只是让‘幽灵ETO’保持活跃就可以，那样的话我确实可以一个人做到，但是现在这位参谋先生似乎是有什么新想法？”明雪给两个人打圆场。
然后大壮和泽权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地又把计划复述了一遍。
最后章泽权指出问题：“之前我以为弟媳你只是‘幽灵ETO’里的领导，还有一些其他类似亲信的成员可以办事，但是如果整个ETO只有一人的话，那确实很多威胁行为根本不成立，甚至反而会容易暴露。”
“那样的话应该换点更实际的行动方案，比如想办法直接给雪雪些钱自己开公司，然后针对性地下放科技，把雪雪的公司养起来...”大壮说着一些听起来就很离谱的想法。
“不是老弟你现在是面壁者啊，可不可以先不要想那种吃软饭的事情？”杨子轩也插进话来示意大壮打住。
大壮反击：“那你怎么保证一个新兴企业或者国家最后不会脱离掌控？”
“我们为什么要掌控他们？壮子，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而你就是那头天下牛奶共一石，你独占一吨的大奶牛啊，只要保证你还有奶，那所有人都得求着你给他们挤...”章泽权说出了很诡异的比喻。
“但我们的目标最终是要把社会思潮引导向正确的方向啊。”大壮没想明白。
章泽权给自己辩护：“我之前这么布局是你说进展缓慢，但是你如果根本没人手去这么干，我们就该直接跳过铺垫前往下一步...”
“好了好了，”明雪打断他们几个似乎无休止的讨论，说：“你们现在的计划里，是确实需要一个活着的ETO当卧底反派的是吧？那我大概可以试着重建它。”
“等等等等一下雪雪，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杀头的啊！”大壮一脸惊恐，明雪能是例外那是大壮很早以前就在营造她是卧底的假象，真正的ETO成员现在几乎都被控犯有反人类罪等重罪了。
“明雪小姐的意思大概是想说，一个以ETO名义对外行动，但实际上内核完全不同的组织？”柯颖还算冷静，他大概理解了明雪的提议。
明雪点头：“算是弥补一下叶奶奶的遗憾吧，她之前虽然没跟我说起过这个问题，但是其实看得出来她对ETO的内部构成不和以及派系撕裂一直很痛心，而且，也算是我自不量力代替那些曾经的‘同志’给大家赎罪的一种想法。”
首先接受的的还是泽权：“那感情好，但是你准备怎么招人？现在挂ETO的名头可是人人得而诛之，前几天印度还有两个村互相构陷对方是ETO打死一百多个呢。”
“当初伊文斯是怎么拉到第一批ETO成员的？”杨子轩问。
“人家家产百亿，光靠花钱买都能买来几个ETO了，更何况他们那个圈子里心理变态可不少。”章泽权很明显忘了明雪也曾是“心理变态”的一员，发表着暴论。
明雪并不在意：“恰好，ETO的一些内部会议上讲过那些故事，一开始，伊文斯在确认对方的价值观前是不会暴露自己家底的，只是现在的监控环境已经很难做到他当时招人那么宽松了，而所有公开渠道都已经被各个国家严密监视。”
“所以我们还是得用自己的渠道去招募，而唯一隐秘又能快速筛选的形式是...”大壮懂了：
“还得靠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