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巷子（1/1）
天色渐暗，像这种狭窄的小巷子里，有人经过的概率几乎为零。毕竟……在这里就连一盏像样的路灯都未曾安插，只有依稀的几盏隔了老旧的简陋灯泡予以照明。那泛黄昏暗的灯光一看就是年久失修，能够照亮的不过是自己面前数米的距离。
沈翌新的身影拐入巷子的深处，安都也同样跟随着那个身影来到巷子深处。
弯弯绕绕的巷子似乎是一道道迷宫一般，安都从来没有深入走进过这条巷子过，因为附近都是一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这边的老房子去年就一直说着要拆，却一直拖着一直没有拆，早早就被列入危房的名单中。
令人奇怪的是——每一条道路似乎都是活路但又似乎都是死路。
“奇了怪了，这条巷子原来有这么曲折吗？”安都一边走一边嘟囔着。
远处一盏散发着暗淡微光的灯泡扑闪了几下，便彻底地暗了下去。
昏暗中依稀可辨的人影，就在前方不远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安都却是怎么也无法令它缩短。
安都总觉得对方好像已经发现了自己，因为他总是控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虽然看不清但也不至于跟丢。
可是——为什么呢？
就在安都跟着有些不耐烦，迅速地快步上前，手刚要碰到那人的肩膀时，眼前的人影忽然一闪身，拐了个弯进入了一旁的岔道中。安都见状也紧紧跟随着人影一起拐弯，然而——
然而，展现在安都面前的并不是路，是一面有些发灰的厚墙。
安都四处张望，那一直跟随的人影在这时候也消失不见。面前是一堵墙，是一个死胡同，而安都自己又是一直紧随其后地跟着，基本上就是前脚刚迈进去，安都后脚就跟上来了。
这么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安都有些好奇地来到那面有些发灰的厚墙面前，借着远处那弱得可怜的微光，细细地端详起来。
安都感觉到有些奇怪：沈翌新人呢？刚刚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还是说……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影并不是沈翌新？可是，如果不是沈翌新的话，那会是谁呢？又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呢？
一时之间，安都也未能想明白。
眼前的那是一面有些年头的墙，厚厚的墙身被加固了一层又一层，剥落的缺口处露出裸露的。
安都看着那有些发灰的墙身，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的不和谐感，那个上面——好像有点什么东西……
安都眯着眼睛，凑近盯着看了许久没看出是哪里奇怪，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了，瞧得不够真切。安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被手机白光所照的地方，清晰地看到有几个小小黑影一闪而过，又躲进了旁边那黑暗的夹缝中。
安都接着手机的光，朝着那条狭窄的缝隙看去——几团黑影在缝隙里缩成一团，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安都：？？？这……这是什么东西？
还未等安都瞧个清楚明白，突然一道黑影冲出，直奔着安都袭来……
*****
而在这片巷子的另一边……
沈翌新的面前有一条大约半米长的裂缝。在裂缝的另一端，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如果说裂缝的这端是现实，那么裂缝的另一端就是虚无。
两个世界原本并不相通，而如今却因为这些细小的裂缝而有了交集。
此刻的沈翌新早已收起他那副能遮挡住大半边脸的黑框眼镜，露出了原本清秀的脸庞。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眼前那条还在不断扩大的裂缝。
左手夹着符纸，嘴里飞快地默念着咒语。
沈翌新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一套下来行云流水，似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千万次了。手里的符纸渐渐转化为一粒粒细小的微光，一点一点地填补在了那足足有半米长的裂缝上。
沈翌新的手往自己那背包里探了探，摸出几张符纸，数了数剩下的张数，不禁皱了皱眉头，有些伤脑筋地看着手里这所剩无几的符纸。
沈翌新：“这片区域的裂缝虽然都不算大，但这个量可真的是——有点多啊！”
沈翌新抬头望着远处的巷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寂静而诡异。还有小半个巷子没有检查，沈翌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剩下的这些地方别再出现这么多的裂缝了……”
这一路走来，沈翌新已经修补了不下十个裂缝了，虽然每一个都不大，估摸着也就半米左右的长度，但是数量太多，也是十分消耗他的精力。
看着眼前这条逐渐修补完成的裂缝，沈翌新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希望这些裂缝修补得还算及时，只是不知这次又从裂缝里出来了多少生灵。看来这段日子又要有得忙活了。
沈翌新一边想着自己接下来的那段忙碌日子，一边准备去检查巷子里剩下的区域里是否还存在裂缝，可刚迈出去没进步，便感受到一股力量的波动，随后，他就感应到自己前几日送出去的那张符纸——它已经在发挥它的作用了。
能够如此清晰地能感应到符纸的力量，说明事情的发生地距离这里并不遥远，应该就在这一片区域之内。
沈翌新不免有些疑惑。拿着这张符纸的应该是安都，可是他怎么回到这边的巷子里来呢？他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发现这里存在裂缝，沈翌新也是完全不会踏足这里的。所以——安都为什么要来这里？
然而此刻的沈翌新也顾不上细想那么多了，因为符纸的‘护’已经被用掉了，附着在一张符纸上的力量能维持的时间有限，而沈翌新必须要在‘护’的效用消失前赶到现场，绝对不能让生灵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虽然安都在沈翌新眼里也算不上是个普通人。
从上次的安都闯入结界和生灵对视，到现在的出现在这个布满裂缝的小巷子里，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怎么都能被他给碰上？所谓的巧合，沈翌新从来都不相信。
沈翌新闭上眼睛，最大限度地去感受空气中微妙的变化，突然在某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变化方向……
*****
从狭窄墙缝中冲出的黑影，就在距离安都几厘米的时候，被一道强烈的白光反弹了回去。发出这道强烈白光的正是安都夹在手机壳里的那张符纸。
那张符纸从手机壳的夹层之中脱出，横亘于安都和那黑影之间，在一瞬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安都：嗯？？？什么情况？
突然乍现的白光整的安都有些茫然和好奇。
这……这尼玛又是什么东西啊？
符纸里散发出的白光并没有完全退去，而是环绕在安都身侧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微弱的光芒好似随时都会熄灭，轻薄如蝉翼，看起来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戳破，但它似乎又比看起来要更加坚固一些。
安都试图用手指去触碰那层散发着弱光的屏障，但是那层屏障似乎能感受他手指的存在一般，也相应地向外延伸躲避，将安都完完全全地护于屏障之中。
“这符纸，这术式，竟这般神奇？”安都感叹道，言语中尽是夸赞，对这张所谓‘护’的符纸十分好奇。
同时，那几团被符纸弹出去的小小黑影，又自己摸索着爬了回来，在屏障的边缘来回试探，时不时还会被屏障的自我保护机制弹飞到老远，完全接近不了安都。
安都有些好奇地蹲下，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看着这些黑不溜秋的影子来回倒腾。但不管它们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突破眼前的这层薄薄的光屏。
他们看起来似乎很想突破眼前的这层屏障，他们似乎——很想靠近安都？
安都：这些大概就是所谓的生灵吧？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安都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小生灵。黑溜溜的小身子，两只小小的眼睛，还有和身体融为一体的圆滚滚的小脑袋，若不是那两只眼睛差点分辨不出来哪个是脑袋哪个是身体。
大概是因为体型较小，行为上看着又有些呆呆的木木的。安都完全没有感受到像遇到上一个生灵那般的压迫感，甚至还觉得这些生灵有些可爱。看着看着，不禁想要上手去接触它们，不过有这一层屏障的存在，那些小小的生灵在触碰到白光的瞬间，被弹得老远老远。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翌新不温不火的声音从安都身后传来。
安都起身，看见从巷子尽头走来的沈翌新。昏暗之中，沈翌新朝着他走来的身影与之前的那位护在他身前的少年重合。
安都：原来——真的是你！我果然没有认错人！
此刻的沈翌新没有戴眼镜，昏暗的灯光依旧能辨别他那立体的无官，逆着光勾勒出他那挺拔的身影，手里握着的长剑泛着点点寒光。
这与安都第一次见到沈翌新时一样。那时的他，也是手握长剑，一副恣意少年的模样。不同的是，那时的他穿着一件休闲的白色T恤，而现在的他穿的是海城一中的校服。
安都朝着面向自己走来的沈翌新开口询问道：“沈翌新，上次在体育馆广场的那个少年就是你吧？”
面对安都的询问，沈翌新淡淡地回答道：“是。”
安都：“上次真的是谢谢你啦！还有这次也是！”
沈翌新：“应该的，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看着安都身侧还依旧围绕着淡淡的白色屏障，沈翌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紧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稍微舒了一口气：还好，‘护’的效力还在，看来是赶上了。
得到答案的安都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心想：关于生灵的那些事情困扰了我这么久，这次终于可以问个清楚了。
随后安都便指着白色屏障后面的小黑影对沈翌新说道：“沈翌新，这个也是生灵吧？这个看起来……”
安都不知道的是，那些原本小小的黑影在一个一个慢慢的汇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变大。
而一直守护在安都身后的屏障在逐渐地暗淡下去，最后扑闪了几下后便彻底失去了光芒。
阻挡黑影的屏障消失了！
但是这些，安都都还未察觉到。还没等安都说完话，沈翌新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黑影，果断挥剑向安都身侧砍去，带起的剑风从安都耳侧掠过，瞬间激起了安都一身的寒意。
黑影与沈翌新的剑刃相撞，被剑刃所伤之处，皆冒着零星的碎光，那些碎光的颜色有些发暗。
安都这才反应过来，不过是刚刚那一会儿说话的间隙，竟…竟变成了这幅景象！
‘怎么这么可爱。’这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安都硬生生地给憋回去了，毕竟对着这么大一个，安都怎么也说不出‘可爱’二字。
安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原本小小的黑影团子一个一个不断地聚集，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个人形模样！
沈翌新脸色微微下沉，右手执剑上前，将安都护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对他沉声道：“乖乖呆在我身后别乱动。”
乖乖向后退了几步的安都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那个……沈翌新……我……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看着安都向前探出的脑袋，沈翌新腾出一只手给摁了回去，有些无奈地对安都说道：“你别乱走，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安都：“嗯，好的。你要是应付不了也别硬抗啊，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估摸着多多少少还是能帮上你的一点点忙的……吧？有啥子需要尽管喊我啊！”
“……”沈翌新一阵无语。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就想硬凑上来，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还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
沈翌新挑了挑眉，对安都道：“那就再拜托你一件事。”
“啊？是什么事？是什么事？”沈翌新的这一句话又提起了安都的兴致。
沈翌新：“拜托你乖乖闭嘴！”
安都：“……哦。”
吃瘪的安都乖乖地站在沈翌新的身后。沈翌新一边观察着眼前的人形黑影，一边从包里掏出仅剩的几张符纸。
沈翌新摩挲着手中最后的那几张符纸，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抽出其中的两张，把其余的又塞回了包里。
眼下情况未知，能省就省，希望够用吧。
沈翌新：能够化出人形的生灵，应该是到了中阶。可是——眼前的这个生灵，除了能化出人形之外，其他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中阶级别的生灵。似乎也没有中阶生灵应该具有的意识，从他们之前对于安都的攻击来看，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去攻击。
“去吧。”随着咒语的念动，沈翌新手里的符纸已经幻化出去自动地锁定了眼前的生灵，符纸的光芒渐渐地聚拢，最终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球形轮廓。困于其中的黑影在不断地挣扎着，从人形变成小团子，再变成人形，再变成小团子……如此往复，却始终挣脱不了沈翌新那符纸幻化成的牢笼。
随着沈翌新的长剑斩下，聚拢的黑影四下分散再次成为一个个小小的团子模样，四下逃窜。在咒语的催动下，符纸形成的牢笼逐渐紧缩，那些小小的黑影团子最后连同符纸的光芒一同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都：“它们——它们消失了？”
“不，并不是消失。”沈翌新开口解释道：“它们只是回去了。”
“回去了？”安都疑惑地问道：“回去哪里了？”
还未等沈翌新回答，“轰——”的一声巨响，在这小巷子里回荡着。
只见面前的那面有些发灰的厚墙应声倒下，在墙的后面缓缓露出了一条近两米高的裂缝，裂缝的周边还时不时地向外散发着黑色的细枝。
墙上的裂缝常见，可会动的裂缝却不常见。
“这又是什么？”安都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沈翌新的旁边，指着那个长长的裂缝，借着昏暗的灯光能够看到那一个个从裂缝中一点一点向外弥漫的触角。
沈翌新：这家伙也能看见裂缝？不过也是，都能看见生灵了，能看见裂缝也不算奇怪。
沈翌新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地从包里掏出最后的两张符纸，默默地开始修补这条长长的裂缝。
修补期间沈翌新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扫了一眼安都，满满的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新鲜劲。虽说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但是……
沈翌新对安都那一脸新奇的表情表示十分的无语，不过沈翌新倒也能理解。只是——自己这般耗力辛苦的修补工作，在他的眼里竟然是如此新奇的存在？
想到这里，沈翌新不禁加快了手中的进度，符纸泛着淡淡的微光，一点一点地覆盖在破裂黝黑的地方，撕扯着两边向外延伸的触角。
覆盖在裂缝上面的符纸光芒渐渐散尽，裂缝也逐渐愈合，恢复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
沈翌新将手里的长剑收回自己的身体里，对安都平静地说道：“这是世界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