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悲哀与暖冬（1/1）

壬弈本就难受，这么一遭她痛得轻呼一声，背脊微微弯下去，抬头的时候那人居然都已经与她擦身而过了。

壬弈马上叫住她：“你等一下，”那女生才不情不愿地回头。

“你踩到人了都不道歉吗？”壬弈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是那人如此重的一脚，连一句基本的“对不起”都没有，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行了吧？”那女生表情带着满分的不爽，叫壬弈看得生气。

“我要的是你的道歉，不是你的解释。”壬弈严肃道。

两人在这里僵持，然后那女生十分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摸了摸包，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跟我过去，我拿手机转你一千块，够买你——”她打量了一下壬弈，“十双鞋子了吧？”

没想到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能碰到这种人，不过仔细想了想壬弈也不觉得奇怪，这里繁华，有的是被金钱熏得没有素养的人。

可壬弈也不是那么有骨气的人，对于她来说，一千块已经很多了，她在这里工作一个月，其实也就才三千五，如果纠缠下去，说不定也是吃力不讨好。

真没底线啊，壬弈想，可能比起生活在高位圈的人，她这种为了钱也可以不计较这些事的人，才是更可恶吧。

壬弈心里唾弃自己，真是一副丑陋的嘴脸。

跟过去的之后，那个女生那桌还坐着一个人，壬弈看得清楚，是个顶漂亮的人。

“这是怎么了？”那个女生问，语气轻柔，壬弈突然就有点后悔过来了。

“手机，收款码——踩了她一脚，你能看懂吗？”这是话里有话。

壬弈这下就没有刚才那么有底气了，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有自尊的，所以就这样吧，反正过后谁也不会认识谁，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刚才芥末的辣在渐渐脱离壬弈的感官，她现在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麻木的机器人，仿佛现在跟别人进行“交易”的并不是她。

她能感觉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正在以一种几近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壬弈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怎样一副令人厌恶的样子，她也只能假装不在意——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在意自己。

回去的时候壬弈熟练地拿出轻松的姿态，又坐下去和他们把剩下的餐点解决完。

距离回学校只剩两天了，壬弈想着就后天工作完，然后约谭汜南吃个饭，一股脑把自己的感情都告诉他，不然以后指不定没机会了。

可能谭汜南真的对她完全不感冒吧，在这一段时间，她觉得有时候谭汜南离她很近，好像她只要把那几个字说出口，她的感情就能顺利地开花。可是更多的时候，她感觉到的是距离，谭汜南那对她亲近又疏离的样子，她也是能够察觉到的。

壬弈也会害怕，她好像越来越不能拿准他们之间交往的界限。谭汜南那忽远忽近的样子让她总是会犯神经，她怕自己再这样下去，又会踩到那一条红线，然后感情还没有宣之于口，便被判了死刑。

初九的那天晚上，谭汜南在一家餐厅跟律所的大股东方吃饭，一个包厢里坐了两桌，谭汜南因为出众的外貌，被一位十分有地位的女老板叫去坐了上位者的一桌。

谭汜南虽然厌烦，但是他也并不想在实习的期间就整出一些烂摊子，他向来不喜欢他爸那套作风，自然不会去依靠自己的关系然后给自己解决一些小麻烦。

不然回头在谭胤手里又要落下话柄。

饭桌就是酒桌，谭汜南没吃几口菜，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但他今晚跟壬弈约好了一起出来散步，只能尽量控制着不喝太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但肯定是不能吹嘘千杯不倒的。

谭汜南提前跟壬弈说过，今晚有一个饭局，可能要弄到挺晚，他另约时间壬弈又不愿意，咬死就要今晚，他无法跟壬弈商量，向来都是纵着她来，也只能让壬弈在家里乖乖等着，他吃完饭再叫她。

九点过半，谭汜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手机上出现的“壬弈”二字头一次让谭汜南感到头疼。

“谭汜南，我家里今晚停电，所以我直接出来了，你把你吃饭的定位发我一个吧，我在那附近找个地方等你。”

“我这边——”谭汜南想了想这里的位置，“我这里有点偏，你就在你家附近找个地方吧，别冻着了。”

壬弈捧着手机开心道：“没事呀，我抗冻，我能找到地方的，你发我吧。”

谭汜南觉得壬弈有时候真的轴到让他无奈，他好像一直都没有成功说动过壬弈，一直都在妥协，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脱离自我了？

可能是酒精上脑，才让他突然有了这种认识，他才忽然间意识到，在壬弈面前，他似乎总是不像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想把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总是以为自己做到了，实则他一直在违背自己的原则。

在谭胤从小到大对他的严厉的教导下，谭汜南早早就已经被逼出了逆反心理，俨然是一副外表随和内里强势的性子，壬弈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典型的危险信号。

谭汜南想思考一些办法出来，他不希望事态如现在这般，但是他脑子并不算清醒，怎的都无法想出点什么名堂。

可他偏偏又无法做到拒绝壬弈。

谭汜南现在快要怄死刚才喝的酒了，这个东西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维，他厌恶这种浑身的细胞都不太受自己调动的感觉。

回去落座后，旁边的年长的律师调侃着问他：“女朋友来查岗了？”

“不是女朋友。”谭汜南只能这么说。

“我还不知道你，你女朋友过年之前天天跑咱律所下面给你送早餐，这还能不是女朋友啊？”

之前对谭汜南颇为欣赏的凌董顺嘴也问了一句：“小谭这么早就谈恋爱啊？”

谭汜南实在不知道这话又要从何说起，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酒量并不算好。

他这个话题中心的人物还没有说什么，旁边的领导跟同事就开始“畅所欲言”起来。

“大学嘛，谈谈恋爱很正常，谁大学不想谈点校园恋爱呢！”

“可是小谭你这眼光有点不行啊，我觉得你那女朋友......”坐对面的一个同事打了个酒嗝，继续道，“跟你不太般配，真的，我觉得还是像我们律所的吴律师才是啊——”

他越说越没正形，被旁边的同事及时掐了一把，才没有继续把话说得难听起来。

这群人酒后正上头，听到这种话，平日里正正经经的老律师也开始跟着附和了一句，“是啊小谭，你条件这么好，虽说大学谈恋爱都是做不得什么数的，但是也还是不要太将就了。”

“对啊，玩玩就行了，小谭以后你毕业了，想结婚生子了，你来找我，我给你介绍，保证让你满意！”

“......”

旁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叫谭汜南越听越有火。

且不说壬弈不是他的女朋友，这些人都这么拐弯抹角地贬低，那要是壬弈是他的女朋友，岂不是平日里在律所，这种话都会层出不穷了？

亏得是宋轲仁看出来谭汜南的脸色并不算是好看，见这群人喝了酒嘴上没个把门的，及时地开口转移了话题，不让他们的三言两句继续发酵。

壬弈按着导航的指示，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才到那家餐厅的附近，刚出地铁站，猛烈又刺骨的风就把她刮得打了一个喷嚏。

她把脖子上本来只围了一圈更多做饰品用的围巾重新系了系，对着街道旁的商铺的玻璃面照了照，确定不难看之后才又拿出手机导航。

结果谭汜南说得还真的不夸张，这里的的确确有些偏了，餐厅修到了跨江大桥对面的一众窄巷之中。

这边似乎是一个小景点，壬弈在里头走不顺畅，又只得退出来，在外围找了家奶茶店坐着。

奶茶店里暖气很足，壬弈点了一杯牛乳茶，然后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店里播放的是轻快的英文歌，壬弈轻轻靠在椅背上，旁边的玻璃窗映出她略显疲惫的神色。

壬弈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一些。

她买了明天中午的车票，离开这个城市。

虽说她似乎一直都猜不透谭汜南的想法，但是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谭汜南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

即使不足以支撑两人在一起，但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壬弈都会满足，然后再一步一步朝着他前进。

如果一点点都没有，壬弈想，她大概也不会轻易放弃吧。是不是只要她变得足够的优秀，谭汜南也会看她不一样了呢？

感情想要有所回应本就不是容易的事，这个道理壬弈早早就懂了，同样地，她也知道，遇见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更加不是一件易事。

“外面下雪了！”

壬弈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一对情侣坐在她对面方向的卡座上，女生兴奋地指着外面，幸福甚至能感染到远远坐在另一边的壬弈。

在街边路灯的照射下，壬弈能看到一颗一颗的雪花在散落开的光芒中起舞，飘来荡去，然后在飞舞中坠落，一如她刚到这里的那天晚上。

原来时间在冬天，也会过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