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愿望与玫瑰（1/1）

晚上谭汜南教壬弈做题的时候二人很默契地把饭前发生的事翻了过去，虽然这个平安夜并不太平静，但壬弈却也十分满足。

收起作业，壬弈突然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奶奶跟我说过，想祈祷平安的话就可以吃苹果，然后一定不能削皮，洗干净了连皮一起吃。后面我一个人念小学的那几年，每年平安夜的时候我都会给自己买个苹果，对着一个破苹果许愿希望可以平平安安，是不是很搞笑？”

壬弈认为正常人大都会觉得这种行为很扯淡，听到后大抵会嗤笑一声然后当一个笑话一样忘在脑后，但是谭汜南没有，他让壬弈等他一下，然后回自己房间把刚才壬弈送给他的苹果拿过来。

壬弈怔怔地看着谭汜南把苹果外面的包装拆开，然后放在她面前，“不搞笑啊，谁说不能对着苹果许愿，有没有读到过一句话是孩童的世界与爱是最纯粹的。我借用奶奶的话，让我蹭一个愿望，把我明年的生日愿望提前到现在许，肯定灵。”说话的时候谭汜南认真地注视着壬弈，眼神坚定，语气诚挚，壬弈看着室内暖白的灯光下的谭汜南，她觉得她或许是逃不掉了。

“我小的时候我妈告诉我过生日那天就得穿红色的底裤，会得到祝福，我年年都这样，后来有一次在初中的时候被同学看到了，然后放学的时候全班都知道了，我还气得跟人家打了一架，但是打完架之后到我现在也还是这样，只是会偷偷摸摸的，怕被别人看到，特害臊——你看我都还记着小时候的话，你怎么忘了呢？”谭汜南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往另一边看去，十分刻意地挠了挠后脑勺。

壬弈被他逗笑了，“我生日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从来不会买蛋糕，不会许愿吹蜡烛，可能小时候太想过一次生日了，把苹果当蛋糕，对着它许愿，就当是在过生日，那我攒了这么多年的生日愿望，现在正式拿出来许——”，说罢壬弈伸手把房间的灯关了，她双手握在一起，闭上眼睛虔诚地说，“希望我们两个都平平安安，不止平安夜，每一天每一年都平平安安，少病少灾，一直......”

一直这样下去吧......壬弈最后在心底许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如果说愿望真的可以攒下来，那她攒了十几年，就用在今天，能不能实现？

壬弈看着谭汜南出神，饶是人生阅历丰富的谭汜南，惊觉自己似乎有点接不住壬弈眼中的汹涌的情绪，但他又为壬弈的话动容，他想，没人会对现下的纯粹而无动于衷。

“好，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喜乐。”

谭汜南人生第一次吃带皮的苹果，他觉得跟以前吃的削过皮的也没有差什么，反而更甜，更好吃。

“你的生日是多久？我一定记下来，我给你买蛋糕，当然如果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去了的话，如果还没回去，我陪你过。”

奏效了。壬弈想，其实她是故意的，故意在谭汜南面前说这些，她承认，她就是在卖惨，她希望下一次生日，真的能有人陪着她，哪怕就是那一天，或者，陪着她一个小时，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也好。

心思深一点有什么不好呢？壬弈自暴自弃地认为她利用了谭汜南的善良，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么多年来她很少把话说得这么刻意，可能也是因为没有人能够让她有机会这样做。

和谭汜南相处的这段时间，是壬弈完整记事以来度过的最开心的时光，不是像曾经那样短暂愉快地相处过后支离破碎，也不是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感情的萌芽，而是真切的陪伴、交往。

壬弈想，她怕是难以像最初那样，觉得自己能干脆潇洒地与谭汜南说再见吧。

“夏天，炎热的时候，七月的第一天。你呢？”

“那我们还挺有缘，我是七月的最后一天。”谭汜南说，“可能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一定给你订一个生日蛋糕，然后给你打电话，我说到做到。”

是啊，那个时候谭汜南怕是早就走了，真到了那一天，恐怕也会忘在脑后吧。但壬弈依然为他的承诺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原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也能让人感到心跳失衡，壬弈现在便是如此。

平安夜一过就是圣诞节，早上壬弈起床的时候罕见地在客厅看到了谭汜南。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要替我去上课？”壬弈忍不住调侃道。

谭汜南见她起来了就起身去厨房把做好的粥和小菜端了出来，放在桌上，壬弈洗漱好出来看到桌上还有早餐的时候才慢慢抿出了点不对劲。

“你要我帮你带什么回来吗？”壬弈直接开门见山，然后就开始吃谭汜南已经盛好了放在她位置上的粥。

“今晚我想出去，可以帮我带顶帽子回来吗，今天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的忌日。”谭汜南脸上带着祈求地神情，壬弈十分敏感地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他的低落。

壬弈恨不能穿越回刚才把自己的玩笑话收回去，“对不起啊，我放学了去买。”

谭汜南表示谢意，约好晚上一起出去后，壬弈飞快地吃完东西然后背着书包去赶公交了。

每周五的下午学校会少安排一节课，壬弈五点下课后就去饰品店给谭汜南买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转了两圈，又捎了对深灰的耳罩。

回去之后壬弈跟谭汜南一直等到外面天完全黑下去之后才出门。

这也是谭汜南被壬弈捡回来之后第一次出门，壬弈比他还紧张，硬是要求谭汜南把耳罩也带上，全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

壬弈带他出了这片老旧的居民区，然后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

“你的朋友喜欢玫瑰吗？很浪漫。”壬弈见谭汜南周身如此低气压，主动找了一个话题。

他们步行着前往离这里最近的小河边，今天的温度尤其低，壬弈一直把手放在兜里，冷风吹得她缩了缩脖子。

谭汜南往她衣服口袋里塞了一个前几天壬弈在外面买着玩的一次性暖手宝，他已经把里面的铁扣掰开，壬弈拿到的时候已经开始发烫了。

“对，他很喜欢玫瑰花，他以前跟我说，如果想他了就出去买玫瑰花，让我睹花思人，现在我没办法回去祭奠他，只能买一束花，也希望他别觉得寒碜。”谭汜南自嘲地笑了笑。

壬弈觉得可能喜欢就是这样的，看着他难过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觉得难受，好像真的是心脏在疼一样，“这是他最喜欢的花，你的朋友一定会觉得你一直把他放在心上的，真诚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你不要自责，朋友难道不是，不管隔着多远，只要心里牵挂着，就永远不用谈距离的吗？”

手中握着的暖手宝已经十分温暖了，她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牵起谭汜南的手放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你看，我现在让你记住现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以后就算是你回去了，再到冬日，如果你看到这种小玩意，你会记得有一个人曾经跟你一起靠着这个东西取暖，会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么一段话，只要我知道你记得，那我也会感觉到很开心，因为你没有忘记我。你的朋友跟你关系更加好，他只会比我感觉到更多的开心。”

壬弈唇角弯起明媚的弧度，谭汜南心底因为她的话心底荡起汹涌的波涛，动容之下他低头看着壬弈总是亮晶晶的眼睛，他突然怔了神，明明天天都会看到壬弈的眼睛，但是他头一回觉得，他似乎快要沉溺在这双眼睛当中了。

来到河边后，壬弈跟谭汜南盘腿坐在地上，一路都是过节的氛围，在此刻河岸倒显得十分的冷清。

谭汜南把白玫瑰的花瓣一瓣一瓣撕下来扔进缓慢流动的河流中。

壬弈默不作声地陪着他。

白色的花瓣随着河流一起向右边流淌去，在此时此刻，与河流中形影相吊的花瓣交相辉映的还有天上清丽的月亮。

最后一瓣被谭汜南攥在手中，他看着河水把那些花瓣都给送走，像是这短暂的一天，周睐短暂地到达了他的世界，然后再与他缓慢地告别。

谭汜南松开手，玫瑰花瓣还没有来得及掉进水中，被一阵风又带了起来，以比河流更快的速度飘到前面，然后坠入水中，震耳欲聋。

壬弈感受着风吹过面颊，“你看，他在说，谢谢你，谭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