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鸡蛋的道义（1/1）
从天赋殿出来，白无求与杨修走在回别院的路上，此时天色将夜，虫鸣蛙叫不绝于耳，没有烦躁，反而有几分舒心。
“你今天可是有点张扬啊，不像你的风格。”白无求突然这么说道。
“你很了解我吗？”杨修双臂抱在脑后，挑了一下眉毛。
“嗯......”白无求思索了一阵，道：“也不算很了解。就见过一面而已，给我的感觉，内敛、沉着，做事不像今天这般......”
“爱出风头？”杨修看了他一眼。
“你啊你。”白无求失笑一声，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两人就此陷入沉默。
过了良久，杨修抬头望了望星空，繁星点点，煞是好看，可惜很多人再也看不到了。
“我这么做的确有我的原因，并不是我爱出风头，而是我必须出风头。”
“我与白求让有灵魂牵引，他死后生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回到我这里。虎跳峡发生了什么，我一清二楚。我甚至可以作为一个局外人来看待这件事，旁观者清。”
“这件事还需要分什么旁观者清？”杨修皱了一下眉头。
“从道义上来讲，这件事错，而且大错特错。”白无求仿佛在陈述一件很普通也很平常的事：“但是从客观规律来讲，这件事的发生，是必然，是结果，是无法改变的。”
杨修停下脚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白无求竟然说这件事是必然，是结果，是无法改变的？
他的意思是那三千修士就该死？
张阿三、西门世吉、吴子青、王廷廷、杜守才他们都该死？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杨修强忍着怒气，自己那么尊敬的白无求，那么有气节的白无求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且说说什么是客观规律。“察觉到杨修的变化，白求让眼底闪烁。
杨修冷冷道：”客观规律？太阳的东升西落、人的生老病死这些不都是客观规律？”
白无求宽慰道：“你说得对，这些都是客观规律，也可以叫做自然规律。
那么社会规律又是什么？弱肉强食。
强者吞噬掉弱者，就是规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杨修此时也听懂了白无求想要表达的意思，“你不用说这些来安慰......”
没等杨修把话说话，他突然看到白无求眼角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
他...他哭了？
杨修顿时一阵错愕，有些不知所措。
白无求也停下脚步，望着天上明月，仿佛在倾吐一口压在心中许久的浊气，这股气不舒则不畅。
“张阿三他们该死吗？寿未终，如何正寝？他们也许是不该死的，可也是该死的。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两者相互碰撞，如同鸡蛋砸到了石头上，只会有一个结局，这就是规律，这是法则，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过了很多年，我才终于弄明白一件事。魏济他......也该死。
或者说，他不得不死。”
说完这句话，白无求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心中郁郁种种此刻抒发出来，顿时老泪纵横。
“我想明白了这些事，我想通了这些道理，可我接受不了。杨修，你能懂吗？”
杨修长舒一口气，他年纪尚小，但也算作早慧。
他听懂了白无求的话，一时竟无法反驳，思考良久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鸡蛋碰石头，结局确实只有一个。
但如果是一千个鸡蛋、一万个鸡蛋、十万百万个鸡蛋呢？
雨滴尚能穿石，蛋多也能碎石。”
“可像你这样想的鸡蛋，又有几个？”白无求笑笑。
杨修摇摇头，“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管自己怎么想。我也不想承认所谓的客观规律，一切的妥协都源自自己的弱小。”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冒犯之意，杨修向白无求道了个歉。
白无求摇摇头，道：“无妨，你接着说，我喜欢听。”
“我此番前来，只为求一个道义。”杨修目光灼灼，“一个应该在人心底的道义。我记得您说过，犯错就要挨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后果，无论他是鸡蛋还是石头。”
“没想到，你倒像个正义化身。”
“没有，遵从内心罢了。”
“所以你今天是想......？”白无求疑惑地看向杨修。
“造势。”杨修淡淡道：“我也不想当出头鸟，但是不得不当这个出头鸟。”
“我想在天璇大比之前尽量造势，尽量吸引眼球，这样我才能获得更多的关注，我才更有机会接触到皇甫家族的人，真相才有可能大白。”
“有没有想过，其实人们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我在乎。”
白无求抿了抿嘴，小小年纪，逻辑清晰，十分确定自己要做什么，想要什么，能做什么，以及能要到什么。
“我不如你啊。”白无求长叹一声，继续道：“所以你今天并不是想要帮我出气？”
“也想，只不过就是顺手的事情罢了，并不重要。”
“你可不可以说话不要这么直接。”白无求假装恼怒道：“我这么大年纪，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杨修顿时乐了，道：“我当然是为了帮您出气，造势才是顺手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
听到这话，白无求脸色才好看了点，“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杨修点点头。
“哦，对了。既然你想造势，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个小忙。”
“什么忙？”
“每一届的天璇大比，赤帝城都会在大比之前举行一个晚宴，意在结交有望在大比上取得名次的年轻人，也是长辈们的一个攀谈良机，能参加的人都是城内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特别今年这一届，参加大比人数远超以往，而赤帝城又是本届东道主，这场晚宴的规格必将是最高的一年，参加人物都是富中富，强中强，贵中贵。
老夫名气这么大，自然也是有资格参加的，想要造势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白无求神色又得意起来，他询问似地看了看杨修。
没料到杨修却摇了摇头，“我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这种宴会上我掀不起波浪。
不过去看看，长长见识也挺好的。我只需要在角落观察他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