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碧璇月晗夕之死（1/1）

雨越下越大了，月晗夕和碧璇奔跑在泥泞小路上，他们的身体情况已经无法让他们飞行前进了。

月晗夕扶着碧璇，两人跌跌撞撞，心里都明白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抓回去。

“璇儿。”

月晗夕停了下来，碧璇似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拉着他继续踉跄往前走。

“璇儿！”

月晗夕按住碧璇：“你听我说......”“我不听！”

碧璇猛地回头，甩出两滴泪来：“月晗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可以，不可以！”

“我们现在这个状态，一起走是走不掉了。”“那你走吧，我留在这里，那是你的族，自然应当你回去。”

月晗夕摇头：“我修为比你高，能比你多抵挡一段时间。况且我们签订了契约，你若留下死去我也会同时死亡，到时谁去告诉十二族真相呢？”

“那你呢？你留下就能保证不死吗！”“不能保证，但几率会更大不是吗？璇儿，事到如今你我已是身不由己了，我们该做的不是如何保全对方，而是如何以最小的牺牲揭露真相，我们别无选择。”

月晗夕抱住碧璇：“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见你。无论是初遇还是重逢，都像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样。虽有遗憾，但从不后悔。去月氏吧，我的父王母后会替我护你平安的。”

压迫的气息已经逼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月晗夕蜻蜓点水般吻了下碧璇的嘴唇，松开她转了过去。

“走，离开这里。”

碧璇抽泣着倒退了几步，她知道月晗夕不会回头看她了，因为他怕多看一眼她就不肯走了。

碧璇终于转身跑远了，月晗夕垂下头，有晶莹的泪水大颗滴落。

“璇儿，我会保护你，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黑衣人赶到时，只看见月晗夕一个人站在那里。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好大的口气，你凭一己之力怎么能拦得住我们？”“那就来试试。”

月晗夕召出月皛剑，猛然插进脚下大地，一个银色法阵以他为中心骤然浮现。

“希律律——”

一个高大的独角兽踏着弯月出现在月晗夕的身后，柔和的银色光芒驱赶了这片雨夜的一处黑暗。

“竟是独角兽，寂沕的人果然是卧虎藏龙啊，不过这个法阵是什么来头？”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法阵，因为这是日月星一族月氏的禁术，只有濒死之人才会冒险开启。

此为月神领域，只有月氏族人方能开启，它会借用月神之力，助其达到此生的巅峰时刻。

而付出的代价，便是布阵者的生命，阵散，人亡，故一生开启一次。

月晗夕灵力和精神力耗尽，早就无法与来人对抗，唯有开启月神领域，召唤出本命灵兽，才能留住这帮人，即便不死，也能将他们重创，无法再继续追杀碧璇。

月晗夕划破双手，在半空结出一个繁复的手印，血液直接引入了法阵之中。

“月魂，降临。”

碧璇突觉掌心一阵灼热的疼痛，她摊开手掌，银色的月牙痕迹渐渐染上血色，那是生命即将凋零的象征。

碧璇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枚血色月牙，片刻她嘴唇微动，用灵力将一道传音护送去往了日月星一族，然后转身跑回月晗夕方向。

碧璇快跑近时闻到了风里很浓重的血腥味，她躲在一旁的树丛中，慢慢摸了过去。

等她回到刚刚分别那处，正看见一个独角兽嘶鸣着同月光缓缓散去，月晗夕和数十黑衣人对立站着。

碧璇不知道这血腥味来自谁身上，只能死死地捂住嘴看着这一幕，不让自己的气息暴露。

有一个黑衣人咳了咳，开口道：“还要继续追杀吗？”

领头的黑衣人稳了稳体内伤势，忍痛摇头道：“不必了，这小子倒真厉害，一个法阵竟重创了我们所有人。回去复命吧，冰院长说了，因这二人逃狱，她决定提前行刑，天明时处决冰雪舞，我们还要回去继续做事，耽误不得。”

待黑衣人们离开，碧璇从藏身之处出来，一步一步走向月晗夕。

看着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爱人，碧璇腿一软，跪倒在了他的身边。

豆大的雨打在身上，却疼进了骨髓里，原来这种钻心的痛要比肉体上的疼痛更让人难以承受。

掌心的月牙印记消失了，明明才设下的契约，就这样随着一方的死亡结束了。

转眼之间，却是天人永隔。

碧璇抱着月晗夕，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他们本就是亲密的爱人。

“晗夕，这就是你说的几率更大吗？你骗人，分明是毫无胜算......”

碧璇不停吻着月晗夕冰冷的眉眼，她哭不出来了，她的泪在这个夜晚已经流尽了。

“晗夕，我把所有实情传音给了月氏，我就不去了，你别怪我好不好？师父天明一个人去刑场，怪孤单的，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等我陪完师父，便来陪你，你等一等我，我跑得慢，怕追不上你。”

碧璇摇摇晃晃起身，把月晗夕架到树下，又将一道传音传去日月星一族。

如果顺利，应该会有族人能将月晗夕的身体带回去，不会留在这荒凉之地。

碧璇解开腰间系着的孔雀碧玉，系在了月晗夕腰上，又拿出了那枚月亮发夹。

“这个，就不还你了。你知道的，我这人胆子小，有它在，就像是你在我身边一样，这样我就怕了。就当是陪我任性这一次吧，也就这一次了。”

碧璇最后眷恋地碰了碰月晗夕的脸庞，毅然起身，那是去寂沕的方向。

暝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地牢里，冰雪舞并未看她，转头望向窗外。

雨已经停了，不知道碧璇和月晗夕此时怎么样了。

见冰雪舞这般，暝瞳嘲讽一笑，不紧不慢道来了冰雪舞眼下最关心的二人情况。

“在想谁啊？碧璇和月晗夕吗？我来告诉你好了。月晗夕身祭法阵，碧璇下落不明，月晗夕倒是有两把刷子，凭一己之力拦住了我的部下，你那个好徒弟这会儿应该逃到日月星一族告我的状了吧？不过你们真认为十二族知道了真相就能拿我怎么样吗？太天真了，晨斡给日曦搜罗了那么多宝物供她养身体，日曦无福消受，现在自然都归我所有。我借此修为一路突破到逆乾坤不说，光族为我所用不说，单是风飔他们这些人的尸身在我手里，你觉得有几个族会彻底和我撕破脸皮？”

冰雪舞麻木地听着这一切，强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血腥。

暝瞳收起笑容，脸上的杀意毫不掩饰：“冰雪舞，事到如今没人救得了你，你该上路了。”

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铁链哗啦啦地作响，冰雪舞被人推搡着出了地牢。

因伤重冰雪舞走的很慢，暝瞳难得心情好，竟没为难她。

暝瞳吩咐押送的侍卫不要催促，又拍了拍冰雪舞的肩膀：“不急，慢慢走，好好享受你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我呢，先走一步去刑场等你，毕竟斩杀的人是你，我得做好准备以表尊重啊。”

冰雪舞这一路没有什么异样反应，押送的侍卫见状逐渐放松了警惕。

经过彼岸石那处，冰雪舞突然挣脱侍卫，拼尽最后力气触摸到了彼岸石。

体内还有封印吗？解除，解除啊！她在这一刻无比渴望获得新的力量。

冰雪舞拍打着冰冷的彼岸石，直到侍卫们反应过来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冰雪舞拖走，冰雪舞都不见彼岸石有丝毫反应。

冰雪舞摔倒在地，绝望地露出惨淡笑容。她真的尽力了，她就是一个废人，没有什么办法了。

怕中途再出什么幺蛾子，侍卫们不敢再由着冰雪舞来了，架着她很快就到了行刑场。

暝瞳有些惊讶，显然也没想到冰雪舞能到的这么快，挑眉问道：“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说不要催促吗？”

侍卫们哪敢说刚才发生的插曲，纷纷打着哈哈说是冰雪舞没了力气，只得他们架着过来，没控制好速度就走快了。

暝瞳打量着像是被掏空灵魂的冰雪舞，故作惋惜道：“那没办法了，天意如此，看来都想让你早点上路啊。”

暝瞳扫视一圈，斩杀冰雪舞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该来的人也都在场了。

光族那边虽有意隐瞒消息，但事情这么大，想必光羽辰这会儿应该知道，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往霖犀赶呢，拖延不得了。

想着，暝瞳举起漠韶：“冰雪舞，你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你会死在我的剑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望着正对着自己的剑尖，冰雪舞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很多画。

她曾是一代被很多人看好的天之骄子，因身边亲近之人被刺，成为废人沦为阶下囚，再到亲人，爱人，朋友接连惨死，自己除了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连为死去之人复仇的机会都没有，只希望逃出的碧璇，隐匿的冰、雪族和远在血族的筝灵他们能够平安吧，这已是她最后的心愿了。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冰雪舞仰起头，轻轻闭上眼：“没什么好说的。”

漠韶在晨光中刺下，锋利的剑芒却为触及到冰雪舞脆弱的脖颈。

一道凄厉哀鸣响彻整个行刑场，原本平静的冰雪舞突然一颤，这是孔雀的叫声！

她骇然睁眼，看到本该在日月星一族的碧璇站在她的面前，用身体接住了漠韶。

“玉神庇佑，御！”

碧绿玉罩将暝瞳推了出去，这是简单的防御术，也是倾尽所有最强大的一次防御术。

碧璇倒进冰雪舞怀里，冰雪舞接住，愣愣地看着她，喃喃道：“璇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碧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给你的那枚玉珠，可以感知到你在哪里。”

冰雪舞身躯一震，她本以为那枚玉珠只是留给她的念想，没想到是碧璇早就决定好的打算。

“每一次都是师父挡在我前面，这一次终于换我保护你了。”

“明明都逃出去了，为何不好好活着，跑回来做什么，你傻不傻？”

“不傻，你们都不在了，叫我一个人还能去哪呀？”“你是说，晗夕他......”

碧璇摊开手掌，冰雪舞看到她的掌心空空如也。

“所以陪完师父，我要去陪他啦。”

碧璇嘴角溢出血来，冰雪舞帮她擦拭，擦也擦不完。

“师父，我这一生从不后悔遇见你们，尤其是你。自第一次见面，你就像一束光一样出现在我的世界，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顶天立地的存在，你能撑起我整个世界。所以还没到最后一刻，师父不要放弃呀，我始终坚信的，不是奇迹的发生，而是你就是那个奇迹。”

碧璇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进冰雪舞怀里，玉罩要碎了，她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她拼着最后的力气拉着冰雪舞的手。

“但是，若师父觉得累了，真的撑不下去了，可以放手，可以不坚持，我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怪你的，别给自己套上枷锁......”

碧璇的声音越来越小，冰雪舞一把抓住她滑落的手：“璇儿！”

无人再应她师父，碧璇太累了，睡去了。

玉罩碎裂的那一刻，冰雪舞体内有什么东西随之碎掉了。

冰雪舞歇斯底里地大笑着，两滴血泪顺着面颊而落，灼烧般的痛。

她双眼血红地看着脸色阴沉惊疑不定的暝瞳，看着终于露面姗姗来迟的光羽辰。

他总是能在最后一刻，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不需要他的时候赶来，像个仓促蹩脚的笑话。

暝瞳见此场景心生不详，欲举剑再次击杀冰雪舞，却被一道强悍的力量生生按在了原地。

不止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无法挣脱这股力量。

冰神虚影出现在冰雪舞面前，原来是神降临了这世间。

冰神温柔又哀伤地注视着自己伤痕累累的继承者：“你体内最后一道封印已解，这股新的力量能助你抵达化神之路，现在你已经有了成为新的神祇的资格。”

冰雪舞恍惚抬头，原来这化神之路，竟是一条血淋淋的荆棘路。

“但这力量非同寻常，亦正亦邪，甚至不会让你成为历届冰神那般，你可愿承受它带来的后果？”

冰雪舞向冰神缓缓叩下：“我愿承担一切后果，请冰神赐予我神位。”

光芒大涨，磅礴的神力汹涌入了冰雪舞体内，冰神的虚影渐渐消散。

“神职继位，我将不复存在，此刻起你便是新任冰神，望你，能坚守本心......”

有了冰神神力和最后一层封印的力量加持，冰雪舞的修为正式踏进了最高境界——化神之路。

她体内失衡的冰元素和魅元素在绝对力量的镇压下竟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混沌之力。

这就是说她不光恢复了法力，冰、魅元素也不会再起任何冲突了。

身上所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的神躯乃是不死之身，这些伤已经伤害不了她了。

暝瞳看到这一系列变化终于慌了神，指着冰雪舞尖声叫道：“给我抓住她！抓住她重重有赏！”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动，毕竟谁敢和一个神动手呢？

冰雪舞若不是因为刚步入化神之路状态不稳，没有绝对的把握击杀，她一定现在就手刃了暝瞳。

但可惜，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一道尖锐凰啸散开，冲击得所有人狼狈地摔出行刑场，离得最近的暝瞳和光羽辰更是直接受了一定内伤，喷出一口血来。

冰雪舞抱起碧璇，巨大的冰雪之翼在身后展开，她最后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飞向了血族的方向。

“此等血海深仇，我必定让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