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个故事的结束（1/1）
一辈子。
生生世世。
还有永远吗？
这些字眼，每一个拎出来，都让宁无双觉得很沉重。
她想，一定是爱到极致，深沉又浓烈的感情，才会如此期待吧。
但是她没有这样的感情。
至少现在没有。
以后……
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
她觉得，自己很难这样去爱一个人。
也许，只是还没遇到罢了。
这种事情对宁无双来说，始终有些遥远。
她见桃夭夭一直专注于东方明灼，便没有再继续打扰他们。
“我先走了。”
桃夭夭闻言，回头看向她，朝她轻轻笑了笑。
宁无双看着她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什么东西。
她微微点了下头，退出了房间，替她带上门。
她走出了院子，禁不住回头看了眼。
转回头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院墙边，桃树下的男子。
叶修离的眉眼是精致的，也是大气的。
不论何时何地，都属于那种一眼让人看了便深觉惊艳。
再细看之下，也挑不出错处的那种。
这种模样非常耐打，怎么看都行。
宁无双看过很多次了，但每次乍然看见，心跳都会猝不及防地漏掉半拍。
这就是他的魅力吧。
宁无双飘了下眼神，手指抵唇干咳了声，走过去。
“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叶修离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问：“那两人可还好？”
“好什么好，就那样。”
她觉得，要是东方明灼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桃夭夭估计会在他的床前坐成一尊石像。
她还是不能理解，这种全心全意地为了一个人，放弃了自我和余生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觉得这样很傻。
可也傻得让人心中震撼。
因为人的一生，真的很难有一件可以从头到尾都坚持下去的事情。
也许，桃夭夭不是人类，所以她才能在漫长的生命里，更能坚持下去吧。
她的思维有些发散，叶修离也没有说话。
待宁无双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双手抱臂，看着叶修离。
“我发现，我在哪里，总能看到你也在，你是不是在监视我？”
叶修离冷漠道：“碰巧而已。”
接着，他又轻哼一声：“你有什么好监视的。”
“我怎么知道呢？”
宁无双哼笑一声：“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老是半夜不睡觉，非要拦着我，不让我走。”
闻言，叶修离没对她冷嘲热讽，却是用他那双深邃的黑眸望着她。
“你现在还想着走吗？”
明明是一个非常简答的问题，宁无双却愣了一下。
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来不及捕捉，更来不及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她皱了皱眉，随即轻松地说：“我干嘛要走啊！”
“跟着大爷你混，包吃包住包路费，还有银子拿，多好的事！”
傻了才会走。
反正她也没别的事情做。
最大的梦想就是赚钱，赚很多钱。
事实证明，跟着叶修离这种有钱人，走哪儿都能碰见其他有钱的人。
这大概就是富人效应吧。
有钱人身边出现的，基本上也都是有钱人。
谁跟穷人玩儿啊。
所以跟着叶修离，准能吃香的喝辣的，钱包鼓鼓的！
宁无双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
她抬手，哥俩好的拍了拍叶修离的肩膀，豪气地说：“大爷你放心，只要你有银子，我肯定跟着你！”
叶修离目光一深：“有银子就行了？”
宁无双想了想，觉得直接点头的话，不太厚道。
于是她又加了句：“当然，还得我跟你熟才行啊！”
为了保证可信度，她又补充：“一般不认识的人，我就要考虑一下了！”
叶修离的心情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好一点的样子。
宁无双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踩了他什么雷。
反正这已经是她能说的，最友好的话啦！
还要再多的话，总不能让她腻歪起来吧？
多渗人啊。
叶修离轻嗤了一声，背过身去，打算离开。
“还得考虑一下？”
宁无双跟着他的脚步：“你要相信，天底下没几个比你更有钱的！”
“呵。”
“我是说真的，毕竟你……”可是在全国各地都有房产的人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院子里，忽然有一道强烈的光冲破房间的阻碍。
宁无双和叶修离下意识地顿住脚步，猛地回头。
在看到那阵光的一瞬间，宁无双似有所感，心头猛地一跳。
“不好！”
她迅速往回跑。
跑进院子里，才发现这一阵光芒将整间房子都笼罩了起来。
她想进去，却在触碰到光幕的时候，被反弹了回来。
她脚步踉跄地退后，随后而来的叶修离伸手扶在她的腰间，才帮助她站稳。
“没事吧？”
宁无双摇头。
叶修离问：“这阵光又是怎么回事？”
宁无双神色凝重，咬了咬牙。
“她这是不要命了！”
“这是何意？”
宁无双觉得很烦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
索性就沉默。
她在院子外面来来回回地踱步，几次都想直接破开这道光幕结界进去阻止桃夭夭。
但如果她强行动手的话，一定会反噬到桃夭夭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还是忍不住，站在外面朝里面的人破口大骂。
“桃夭夭，你这个疯子！”
凤衍等人也察觉到了这阵不同寻常的光，怕有人出什么事，纷纷赶了过来。
他们正好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凤衍走到叶修离身边，身上疑惑：“发生何事？”
叶修离摇头。
他也不清楚。
但看这个情况，桃夭夭肯定在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否则宁无双也不会这么焦躁。
过了一会儿，桃夭夭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无双，小明的伤势，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没救了。”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我无法受这种煎熬，所以抱歉了。”
宁无双听到她的话，张了张嘴，沉默了半响。
“你跟我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宁无双叹息一声。
“你都已经这么做了，我也不能强行阻止你，你根本就没给自己留退路。”
桃夭夭：“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宁无双感觉很无奈。
她声音微哑：“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知道，他的命是用你的命换来的，会如何？”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桃夭夭心神一震，却依旧坚持：“无双，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我相信小明，他会好好活着的，连同我这一份，一起活着。”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宁无双已经无话可说。
桃夭夭对东方明灼的感情，本就深刻。
她早已经做好了一命换一命的决定，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
正是因为了解，宁无双才觉得更加不理解。
说到底，只是她还没有经历过而已。
里面，桃夭夭已经沉默下来。
初雨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姑娘，您和夭夭姑娘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清风也问道：“姑娘，夭夭姑娘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宁无双觉得有些无力，在旁边坐了下来，才感觉好点。
她望着房间笼罩的那一层光，忍不住叹气。
“桃夭夭是五百年修成人形的桃树，她在用她的修为救东方明灼。”
虽然早就猜到了桃夭夭不是凡人的身份，可她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惊讶。
凤衍问道：“她的修为可以救活东方吗？”
“能。”宁无双肯定道：“不过，她会死。”
众人一惊。
“为何？”
宁无双说：“人的生死，生来就注定了，她要把一个必死之人拉回人间道，是逆天改命，为天道所不容！”
“她还是个修炼成精的妖。”
“天道对妖魔鬼怪本就更加严厉，哪怕她救活东方明灼，还剩下几十年修为，也活不成！”
“她已经不容于天地！”
似乎要印证她的说法，天空忽然乌云聚集！
一片乌云之中，云层翻滚，闪电划破一道口子，天雷猛地降下！
众人大惊。
宁无双迅速从腰间摸出一道避雷符，罩住了几人。
雷电劈进了桃夭夭所在的屋内！
一道雷劈下来，屋顶被劈出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房里传来一声闷哼。
“这道雷，是劈在了夭夭姑娘身上吗？”
宁无双没回答，但从她的神情来看，是没错的。
此时，覆盖着整个房间的那层光幕，也忽闪忽闪的，极不稳定。
像是在告诉他们，维持这道光幕的人，情况有多不稳定。
雷声过后，乌云渐渐散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就连光幕，也逐渐地消失了。
宁无双撤了避雷符，快步上前，推门进去。
房间的屋顶塌了一块，砸在屋子里面，凌乱不堪。
但是东方明灼的范围内，却仍旧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波及。
可以想象得到，桃夭夭在承受天雷的情况下，还分神护着了他。
而此时的桃夭夭，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有一大片的焦黑。
她急促的喘息着，一直在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宁无双拧紧了眉头，踩着一地碎屑走了过去。
她把桃夭夭扶了起来。
桃夭夭趴在东方明灼的床边，贪婪的注视着他的容颜。
她声音低哑，缓慢的说着：“他一定会活着的！”
宁无双回答：“嗯。”
毕竟这是你用命换来的。
总要有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才行。
“别、别告诉他，是我救活了他。”
宁无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说：“你傻不傻？”
桃夭夭只是笑。
“无双，我真的很爱他。”
“我知道，你说过了。”
“你呢，你什么时候，可以找到那个你很爱的人？”
宁无双神色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转头，看了眼站在几人最前方的男子。
这人眉眼精致，一眼惊艳，总能让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叶修离的眸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宁无双莫名觉得有几分尴尬。
桃夭夭问她自己很爱的人，她看他做什么？
有病！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不知道，遇见的时候，才会清楚吧。”
桃夭夭也没有多说，在她最后的时间里，她想要再多看几眼东方明灼。
她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很舍不得离开他。”
可是，她更不能看着他死。
很多时候，人生总是不完美的。
得到一些，就必然要失去一些。
桃夭夭想，只要东方明灼能够活着，她就了无遗憾了。
“也许百年、千年过后，我还能再遇到他。”
如果还有那一天，她希望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苦难波折，平平淡淡的过完短暂的一生。
桃夭夭最后，用尽全力，握住了东方明灼的手。
她的身影消散时，她还是笑着的。
她觉得，就是应该笑着离开。
这代表了希望。
宁无双眼睁睁看着桃夭夭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扶着她手臂的掌心，也忽然变得空荡荡。
宁无双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也许，是她头一次和一个妖精做朋友。
也是她头一次遇见像桃夭夭这样爱得浓烈又深沉的妖精。
为了爱，她可以牺牲一切。
自由，尊严，生命……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和妖魔鬼怪，桃夭夭绝对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一种。
这给她的心里，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宁无双虚握了一下手掌，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其他人也不敢出声。
叶修离脚步微动，最终还是没有上前，也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了许久，在床上躺着了许多天都没有反应的东方明灼，忽然呻吟了一下。
众人回过神来。
宁无双站起来，歪头看着他。
东方明灼尝试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夭夭……”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便声音沙哑地喊出了桃夭夭的名字。
众人蓦然觉得一阵心酸。
东方明灼还没来得及见桃夭夭最后一面，两个人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宁无双退开了几步，神色自若，似乎没有什么过于忧伤地感情。
“初雨，你过来给他把脉看看。”
东方明灼的伤势都已经好了。
之前奄奄一息，现在却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是桃夭夭那几百年修为起了作用。
只不过，他躺了很多天，身体有些跟不上，还需要再静养几天才能彻底恢复过来。
知道他没事，其他人也就松了口气。
至少桃夭夭的牺牲，是没有白费的。
然而，东方明灼一醒来，便在找桃夭夭。
大家都在，唯独没有桃夭夭。
东方明灼想起昏迷的时候，心里突然涌上来的那股失重感。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夭夭呢？她为什么没有在这里？”
他醒过来了，桃夭夭不可能不在的！
她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明明是很相爱的两个人，都可以为了对方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但最后的结局，却是个悲剧。
这让大家都觉得很心酸。
他们越是沉默，东方明灼便越是焦心。
他费力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作势便要下床。
“夭夭她在哪里？求你们告诉我！”
“她在你身边。”
宁无双忽然出声，清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东方明灼，只要你心里有她，她永远都陪伴在你身边。”
这一瞬间，东方明灼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冲动，没有嘶喊，没有眼泪。
他只有沉默。
叶修离出声：“走吧。”
众人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东方明灼一个人。
有些结果，只有一个人才能消化。
东方明灼抬手，捂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自己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
原来，他梦里那种失去的强烈恐慌感，不是假的。
那是他的夭夭，在和他告别啊……
东方明灼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好。
当天，他便整理好仪容，和叶修离等人告别，回到东方家。
老夫人许多天都没有听到这个儿子的消息，很是担心。
现在见他平安回来，欣喜不已。
而从那天以后，东方明灼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文采卓越的雅士。
他很少出府，再没有和女子亲近过。
东方家的人，谁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何又会变了回去。
而且比起以前，少了几分活力，多了几分沉稳。
老夫人看到他的转变，欣慰的同时，也忧心不已。
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能够让他如此改变的，不过只有一个人而已。
但是，自从那天天空乌云散去，妖怪不知所踪后。
她明明见到桃夭夭还出现在凤宅。
只是这次东方明灼回来，却再不见桃夭夭。
也许，两人的缘分，已经彻底尽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桃花镇的危机解除，又没有乱七八糟的结界阻挡。
叶修离等人修整了一天，便不再耽搁时间，继续赶路。
东方明灼送他们出了镇门。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对宁无双说道。
宁无双笑了笑：“一般的事我用不着你帮忙，也许什么时候需要拼命缺个人手，你可以来凑个数。”
东方明灼摇着扇子大笑：“哈哈，我这条命可珍贵得很，拼命的事还是找别人吧。”
“瞧你那德行。”
几人笑过之后，东方明灼朝他们拱手。
“多谢各位了。”
他道谢非常诚恳，见不到一点之前的纨绔样。
他的变化都是因为桃夭夭。
宁无双淡淡一笑：“不用客气。”
“这是应该的。”
如果不是他们碰巧来到这里，桃夭夭也不会有勇气反抗那个妖怪。
也许她会一直活着，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但她却活得没有一点尊严，一点都不快乐。
谁也不快乐。
桃花镇也会随时被那妖怪威胁着。
现在，妖怪被收伏了，镇上的人再没有生命危险。
而桃夭夭……却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每每闭眼，他细心感受，仿佛能察觉到她在身边。
这样的结果，对桃夭夭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东方明灼多少有些释怀。
“后会有期。”
众人和东方明灼道了别，上马的上马，坐马车的坐马车。
这回宁无双没有排斥坐马车，干脆地坐了上去。
古人到底是介意男女有别的。
坐在马车里，凤衍和叶修离都离她远远的，不给她一点困扰。
其实宁无双思想还是没那么保守的，又不是动手动脚，坐同一个车厢，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凤衍翻了一下地图，回道：“永平郡。”
宁无双点点头。
没听过，不熟悉。
就当旅游了。
叶修离看出她脸上一瞬间的茫然，轻笑了声。
宁无双看过去：“无缘无故你干嘛笑？”
叶修离正了正神色，睨了她一眼：“你还管我为什么笑？”
“你误会了，我随口关心你一句呢。”
“呵。”
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宁无双翻了个白眼，靠着车板一手撑着下巴就闭目养神起来。
一行人渐渐行远。
白宿山顶。
男子穿着黑衣，身披黑色的斗篷。
宽大的帽檐几乎把他整张脸都遮住。
他负手而立，远远眺望着只能看到几个点点的那些人。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老人慢悠悠地从后面走来。
他行动缓慢，仿若风烛残年。
他每走一步，都让人担心会不会脚下不稳，从山顶上摔下来。
黑衣男子知道他来了，却一动不动。
山顶的风，把他一身黑袍吹得猎猎作响。
最后，老人率先说了话。
“你别玩得太过火了。”
老人的声音暗哑，却透着一股严厉。
黑衣男子轻轻嗤笑一声：“放心，不会让他们死。”
“若是他们精力大损，你想让他们帮你破的封印，恐怕也有难度吧？”
“时机未到，适当绊住他们的脚步，能增添我一些乐趣。”
“但你上次提前让噬魂蛇苏醒，差点害死她！”
老人的语气极为严厉，透着一股怒气。
这才是让他最为生气的。
黑衣男子无所谓道：“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老人冷哼一声：“没了她，那人也不可能苏醒！”
黑衣男人握紧了拳头，声音冷厉：“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