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它迈着笨重的步子，从粘糊糊的石头上走了下来（1/1）
紧接着，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由淤泥、海底沉积物和遍布海草的巨型石建筑，一起组成的海岸线。
“那是人类最大的噩梦——莱尔......它是真的，是存在的！那些讲述故事的人，想说又不敢说的......莱尔城......”王建业嘶哑至极的声音断断续续，随后失魂落魄地在船舱中跪下，向着莱尔城的方向战战兢兢，额头抵着船舱。
“那些......”高明曜抬起右手，指向那道海岸线，说了自从贝儿死去后的第一句话，“我在梦里见到过。”
王建业又开始凭借记忆，复述那些他曾经读过的段落，试图从中获得稍许安慰:“由那些来自神秘星球的庞然大物，在无法记数的万古永世之前建造的鬼城，莱尔！那里躺着伟大的克苏鲁和他的同伙，它们隐身在糊满绿泥的穹顶下，发出召唤......经过数不清的轮回，那些召唤变成了恐怖的噩梦，钻进了敏感的人的脑子里......同时那些召唤还变成了命令，让那些忠实的信徒来解放它们......它们能操纵人类的思想、感知和现实，引发恐怖和混乱，它们的外貌超越了人类的理解和感知能力，存在也是......与他接触的人往往会受到他的神性力量的影响，导致疯狂、崩溃和死亡......”
高明曜对他说的话一知半解，但也没有兴趣追问，只注视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庞大的宇宙奇观，猜测那绝不是人类所能建造的建筑。
它沉没水底，只露出顶端的一小部分，就已然是一座非常宏伟的水中之城，比一座岛屿更加令人惊叹！
那些绿色石块令人难以置信的体积，那些巨型石柱令人眼晕的高度，那些巨大的石像和浅浮雕上刻画的奇妙线条、象形文字......哪怕是利用上现代社会所有的科技，所有的先进设备，都肯定是无法复制出来的，这......绝不是地球上能有的建筑！
在眼睁睁看着约西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看着帕迪亚的真身被抓去某颗外太空的星球上，看着李俊海的身体化成了灰烬，又看着贝儿死在了他们面前以后，高明曜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死了，已经变得像寒冬里的石头一样冰冷。
但在莱尔城面前，这让亡魂也将颤抖不停的气势，终是让他收回了凝视的目光，并确信自己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此刻的惊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付出了多大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像王建业一样跪倒。
他们离建筑越来越近，最终在一处泥泞的坡堤上了岸，并设法用衣服充当绳子，一头系到船上，一头压到一颗能推动的石头下。
谁也说不准，他们最后还会不会用到这艘小木船。
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湿滑的坡面，上面没有任何类似于“楼梯”的东西，只有一些地狱般恐怖的图案和象形文字，因此他们爬的异常费力。
有大雾一样的瘴气，从这个浸泡在海里的异形建筑中冒出来。透过那些起了偏振作用的瘴气，他们看到石柱、石门、平板、雕塑、圆球，以及一些像是装饰用的“塔尖”一样的巨石，全都像变了形似的，扭曲地让人恐惧不安，想要发狂地尖叫。
他们终于登上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像是那种建在建筑顶端，以供眺望的狭长天台。到目前为止，除了巨石、海底沉积物和海草之外，他们尚未看到任何活着的东西，这也让他们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点，开始四处寻找起那扇“水中的门”。
当高明曜用尽全力托举着，帮助王建业爬到了一个巨型尖塔的底座上时，王建业只停留了片刻，就慌里慌张，急急地请求高明曜帮助他快下去，“我不能站在这儿，我会死的！快让我下去，求求你了！快......”
等到他下来以后，才浑身发着抖，语无伦次地说道:“那上面有一扇巨大的石门，雕刻着我曾在书中见到过的，那种八爪鱼和龙结合出来的形象，那上面......那上面，还有装饰性的门楣、门槛、侧柱......所以我断定，那就是一道门。
刚开始我还在想，那会不会是我们要找的门，但是......上面雕刻的文字说......我认得那个，老威廉曾经教过我一些......那些古老的文字说，那垂直的下方，就埋葬着......埋葬着......我不想说出它的名字，总之，那是一个平铺着的活门，或者是一个地窖门。在上面行走，随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那是人类不能承受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那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不能站在那儿，我此刻还能活着已经是幸运了，我们千万不能再上去了，谁也不知道哪一刻会发生什么......”
王建业太害怕了，以至于高明曜不得不怀疑，那上面的东西，绝对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作为阅书无数，了解了那么多相关知识的人，他的承受能力不可能是那么脆弱。一定有......一定有更加恐怖的东西，他选择了闭口不谈！
之后，他们像是在一个超大公园中横穿一样，走过了非常宽阔，非常漫长的路，才终于在一个积了很多淤泥的地方，发现了另一扇平铺的石门——这扇门没有王建业所描述的那些东西，只是刻画了满满的，充满未来感的曲线，像是水波纹。
在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描述的情况下，他们不由地把这些“波纹”和“水中的门”联系到了一起。因此，他们决定尝试打开它。
他们试着从几个位置推开那扇石门，但都失败了。
王建业仔细地围着它查看，希望能从上面发现什么机关，或蛛丝马迹的提示。
他边走边按着不同的部位，沿着那些可怕的雕刻纹，没完没了地研究。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大的门......可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身躯，才会使用到这么大的门......”他喃喃自语着。
突然，这个巨大的平板门，从顶部开始轻轻地、缓慢地向内侧转开了，而且转得相当平稳。
王建业脸色白的像纸一样，急急地用手势解释: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慌乱地跑回来，和高明曜站在了一起。
他们一同看着那个石门的开启。它是以一种斜向的、不规则的运动方式打开的，所以所有的物质定律和透视法则在这里都是不适用的。
门洞里很黑，就像是一种有实体的黑暗，让人联想到重重叠叠的，纯黑色的，厚重的黑云，填满了某个空间的画面。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从里面飘出来，再然后，已经紧张到有些神经敏感的王建业觉得自己听到了，从黑暗深处传来的很污秽的吼声。
“你听到了吗？”他问道。
高明曜有些疑惑:“听到什么？”
王建业稍稍指向门内的黑暗处，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在他们面前，“它”流着口水，拖着沉重的脚步，出现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闭上眼睛，或做任何回避，猝不及防地就看到，“它”的身体是水绵一样的绿色，覆盖了很多污秽的不明杂物，身体的质地像胶状物，一点一点地从漆黑的走廊里挤了出来，走到了乌烟瘴气的门外，并流了一地的粘液！
“它”的脸，“它”的长相，他们根本无法说清楚，或者根本没有看清。
在这种用任何一种语音都无法形容的，如同地狱般疯狂的、违背所有的事物、力量和宇宙法则的东西面前，他们只有落荒而逃！
他们拼了命的逃走，忘记了“水中的门”，忘记了现实世界，忘记了一路上的艰难和牺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咬他们可怜颤抖的灵魂，让他们生不如死！
在逃跑途中，他们的肩膀、臀部和大腿，都被喷到了带有腐蚀性的粘液。皮肉在瞬间被灼烧碳化，在“滋滋”的声音中冒起一阵白烟，气味儿比他们之前经过的沼泽地还浑浊、污秽。
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们呼号着，狂奔着。
那些柔软的，像是“触手”的东西，几次险些把他们绊倒或扫倒，但他们都幸运地一一躲过了。那些石块，那些角，那些曲线，在他们逃跑的过程中，也莫名开始呈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它们似乎总想要吞噬他们，并且好几次都险些成功了！
正当他们两个匆忙跳到一大排圆润巨石形成的，一望无际的狭长通道上，已经能看到小木船的时候，高明曜滑倒了！
王建业听到他的惊呼，立马停下脚步，用力拽了他一把，把他拉起来就继续向前跑，根本一个字都来不及多说。因为那个胶状生物已经追上来了！
在巨大的声响中，王建业看到“它”山一样的身躯已经出现在了拐角处！
当他们跳上简陋的小木船，一把扯开绳子，拼了命地把它划走时，“它”已经迈着笨重的步子，从粘糊糊的石头上走下来，往水里面去了！
“它”的肢体慢慢地搅动着那些致命的海水，在那片恐怖的巨石建筑旁，“它”粘滑的身躯溜进了水里，开始追赶他们，并掀起了仿佛汇聚了宇宙力量般的滔天巨浪。
水浪的咆哮声让高明曜尖叫起来:“我们就这样离开了，‘水中的门’怎么办？”
“反正不在那怪物的嘴里！先保住命再说！”王建业大声回答道。
高明曜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有一股水从他后背，狠狠地撞了他一下，让他一下趴倒，额头磕到了船舱上。条件反射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顷刻间，他就像是被吓疯了一样，突然丢掉手里的船桨，疯狂地大笑起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刺耳的笑声，听上去像是乌鸦，又像是活了几千年的邪恶老巫师！
这笑声加重了王建业的恐惧担忧，但他现在根本没时间管自己这个仅剩的伙伴了。他知道，就算他此刻使尽全力把小木船开到最快，“它”也十有八九会追赶上来，毁掉他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寻常的旋涡，把黑漆漆的海水搅得泡沫翻飞。当小木船被海水和泡沫抛得越来越高的时候，王建业的拼命划动船桨，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它”浮在更高的，肮脏的泡沫上面，就像是魔鬼帆船的船尾。“它”的样子模糊不清，在泡沫中若隐若现，甩动的触手长着巨大的，不停蠕动的吸盘，不停地拍打着水面！
一片黑色阴影越来越大，笼罩着他们和他们简陋的小木船，“啪！”的一声巨响，“它”掀起的一道更大的水浪，把他们连人带船都送进了水中。
高明曜还在大笑，污浊，带有臭味儿的海水毫不留情面地灌进他的鼻子和口腔里，他的身体一边大笑，一边抽动着。
王建业死死抓住擦身而过，即将向上浮起的小木船，又想伸手去抓高明曜，已经来不及了......
他亲眼看到，高明曜和那卷曾属于温盖特兄弟的宇航服一起，慢慢沉到了更黑暗，更冰冷的深处......就像是，在被什么特殊的力量吸引着，拉拽着。
一切都......结束了？
不！我们是永生的，我们是不会被溺死的......
王建业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