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死与活（1/1）

翌日。

日出东边。

残雪未消。

少年他手握长剑藏于身后。

跟在行动缓慢的姑娘身后。

他保持着良好的距离。

不近，不会让姑娘受惊。

不远，一有突发情况脚下连踏几步就能出现在她身前。

对于一步一个脚印的姑娘，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何顽强的活下去。

她偷跑出来已有七日，想来家中父兄定然派人来寻。

她无需认路，只需洗净自己，找个人多的所在，等人来寻便可。

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

少年青色的衣衫爆破，满是血污，但却格外出尘，恍若白色世界中的纯洁精灵。

姑娘没有说话，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少年继续目标明确的跟着。

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城楼。

城楼上没有守将，城门大开也没有守门人。

敞开的大门，谁都可以来，谁都可以离开，但几乎看不到来往的行人。

这座城已经人去楼空，除了极个别几户生活没有盼头，坐着等死的，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寒霜城，城门很高很大很荒凉。

姑娘一步步入了城门，直接往最热闹的客栈走去。

叶生珩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姑娘站在客栈门口，没有进去。

叶生珩站在不远处的豆腐铺子前，看着她，似乎在思考是进还是退。

姑娘突然转身直勾勾地看着他问：“你有银钱吗？”

叶生珩愣了一会，摇了摇头，没了，不知是被偷了还是丢了，他不知道。

姑娘朝着他走来，眼看着就快到叶生珩跟前，叶生珩不知所措的挠起了头发，尴尬的笑笑。

姑娘说：“我叫楼九星，家中排行老七，有一个父亲，六个兄长。”

叶生珩嘴比脑子快：“我叫叶生珩，有一个师父，还有一个小师妹。”

楼九星：“……”

楼九星解释说：“我是趁着父兄们忙活着搬家事宜偷跑出来的，想来这会他们应该在四处寻我，可我没了盘缠，不知叶少侠能不能送我一程。”

楼九星看着叶生珩的表情又开始微妙的变化了，她赶紧补充道：“是这样的，有盘缠的话我就住客栈等父兄们来寻，没盘缠的话，我打算步行回家，但脚程慢担心路上再遇到歹人，叶少侠放心，待我与父兄团聚，酬劳定不会少的。”

叶生珩问：“不知楼姑娘家在何处？”

楼九星说：“暖风城九寨。”

叶生珩像是在脑海中勾画路线图一般，得出一个结论，与他的行进方向顺路八成以上，几乎不耽误事。

叶生珩提出了一个先决条件：“我将先去不远处的不火村一趟，会耽误一两个时辰，楼姑娘认为可以的话，可以同行。”

楼九星想都没想：“那走吧，带路。”

楼九星是绝对的路痴，她根本不知道回家路的方向，这也是她这一次偷跑出来才知道的事情。

以前去哪里都是丫鬟家丁一堆，根本不用她自己认路，这回一个不小心走的远了，便迷路了。

迷着迷着到了一个小村落，呼啦一下碰上了一伙二话不说，上来就是掳人。

她不会武，直接被捆成个大粽子丢在马背上，一路奔驰到那个山洞，再出来她就更不知道东西南北中了。

叶生珩领着楼九星往左边的道走去，一路上没有拐弯，两人默默不语。

很快到了一个更为荒凉的村落，连村子的木匾额都掉了一头，堪堪悬在村门上。

叶生珩熟门熟路到了前一日想借宿的村民家门口，便被奔出来的两个村民围住。

两夫妻细细的打量着叶生珩身后的姑娘，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虽然有点脏，但很是秀气。

不是他们家姑娘，两夫妻泄气了下去，如丧尸般走回院中，往原本挖好的坑里排排躺好，等着下一场雪来掩埋。

叶生珩知道他们的失落，毕竟自己离开前给了他们希望，这会又没带回他们的希望。

叶生珩让楼九星在门外等着，自己进了院子，他大手一挥把收在空间里的女子尸首都放了出来。

他只带回了三具尸首，其他化成骷髅的尸骨他并未带回，而是在山洞外的一处高地寻了个风水宝地埋下了。

叶生珩什么话都没有说，两夫妻自己从坑洞中爬出来，认尸了。

中间那具小眼睛大鼻子大脸盘的就是他们家姑娘，旁边的两具他们也认识，都是他们村子里的姑娘。

两夫妻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哭，他们把他们姑娘的尸首搬到了坑洞里。

两人朝着叶生珩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而后一个趟他们姑娘的左边，一个趟他们姑娘的右边。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排着躺好手拉着手，等下一场雪。

叶生珩正在思索，余下的两具尸首该如何处理的时候，老汉又从坑洞里爬了出来。

老汉的嗓音嘶哑难听显然是痛哭失声了：“这两女娃也是村里的，我去喊她们家人来领回去吧，我老婆子说女娃们肯定也跟我家囡囡一样想回家的。”

老汉说完颠颠撞撞的出了自家院子，很快领回来两个人，哦不对是三个人，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瘸子落在了后头。

都是苦命人，衣衫上都打着不少的补丁，面容一个比一个憔悴。

走在前头的两人进院子后，一个朝着一具尸首扑了过去，一个嚎啕痛哭，一个没有声响，两人皆是泪下如雨。

那位嚎啕痛哭的黄瘦妇人声音都快哭没了的时候，拄着拐杖的老汉到了，他拐杖一丢，扑跪在无声哭泣的妇人身边。

他两手不停地给妇人擦掉眼泪，他的嘴巴因为克制泪流而颤抖着：“别哭，云儿回来了，该高兴，云儿那么懂事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难过。”

那妇人任由他擦着，泪止不住的流，她张着嘴，只发出“啊呀啊呀啊呀”的声音，不似人语。

叶生珩此刻才知道，那妇人竟是哑巴。

叶生珩本想帮他们把他们的孩子送回他们家，但是被拒绝了。

黄瘦的妇人不再哭泣，擦干了眼泪爬起来背起自家孩子走了。

瘸老汉在哑妇人的帮助下也把自己的孩子背在了身后，哑妇人拿着瘸老汉的拐杖，整个人充当瘸老汉的拐杖也离开了。

而去喊完人回来的老汉早就又躺回坑洞中，拉起了自家囡囡的手，并排躺着。

他挥挥手，让叶生珩走，别管他们。

叶生珩想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叶生珩走出了院子，院门外的楼九星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叶生珩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拿着剑柄轻轻拍了拍楼九星的背。

楼九星自我安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爹爹和兄长们还在等着我，我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