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捡漏王(1/1)
花了四十多分钟,何淼淼终于在营业厅开通了GPRS业务,正拿着手机在登陆QQ,网速有些慢,好一会儿才登上去,饶是这样她也高兴得像个孩子。
何臻看着她笑靥如花也微微勾起唇角,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父母重归于好还一起在外创业,何淼淼显然是少数的幸运儿之一,他太羡慕了。
两人出了营业厅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何淼淼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太大了,一路上都没发现何臻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试探地问道:“张阿姨……她还没回家吗?”
何臻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没有。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件事情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们两家的情况不一样,何淼淼的父母是因为有小三介入才闹离婚的,她主动出击将人赶跑了,就如同给病人挖掉了毒瘤,只要护理得当,一切都会向好发展。
而他的爹妈走到如今这一步,很大原因在他妈张雪梅身上,她太有主见了。
以前他还小,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也没有社会的历练,并不明白她为何要三番四次地闹离婚。
他的母亲张雪梅打小聪颖过人,但是生在贫困之家,她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初中毕业后,家里再也供不起她上学,她不甘,却也不得不低头。
她太想对抗这种无力感了,所以后来工作、谈对象、甚至结婚,都是她主动争取的,她以为今后的人生她可以牢牢把控住,却没想到有了孩子后,她的人生又失控了。
这个年代里,女人的地位还不高,人人都觉得女人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是天经地义的,她却离经叛道,不愿意为了家庭牺牲了自己的人生。
她太不甘心了,凭什么男人两手一挥就可以什么事情都不管,只要在外边挣到钱就能得一个好男人的名头,而她在家只要少做一顿饭,甚至孩子不小心摔一跤受伤了,她就会被骂不配当妈。
在丈夫何振明去了香港工作以后,原本还算过得去的婚姻成了丧偶式婚姻,事无大小都要靠自己。后来有了二胎,又没有长辈帮衬,她丢掉了工作,彻底被困在柴米油盐里。
直到七年后小儿子上学了,她才重新找了工作,虽然不甚满意,但到底也是一份事业。
可是夫妻分居两地多年,感情淡了,矛盾也越来越多,张雪梅迫切地想结束这种异地的生活,奈何何振明死活不肯放弃现在的工作,还表示可以给她母子三人申请单程证,一家人在香港团聚。
可一想到香港那逼仄的劏房,张雪梅心里就万分抵触。在内地,在这个珠三角的十八线小县城,她还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到了香港,她能做什么工作?不过是洗碗扫街的体力活。
要她放弃现在的生活去香港那个人人以为满地黄金的地方当个最底层的苦力人,那是不可能的。
她已经为了家庭、为了婚姻牺牲了这么多年,她不可能再妥协。
这种心理的不平衡日夜折磨着她,以至于她想通过离婚,尽快逃离这种生活。
何臻在许多年以后才终于想明白,但是那些年他在这个家里受的伤,始终没有痊愈,他跟他的母亲也一直没办法和解。
他是这场失败的婚姻里唯一的受害者。
何淼淼抬手覆上他冰冷的脸,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跟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商量的。”
“你不了解她。”他苦笑一声,转身走了。
何淼淼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又有一丝丝的抽痛。
上辈子她对发生在何臻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见他神情越发地淡漠,看她的眼里不再有光,她以为他有了新欢,又没那个勇气去当面质问他,心里难过,却又没办法恨他。
命运太会捉弄人了。
对于23岁那年发生的事,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年关将近,爹妈也忙着采购年货,年二十七这天一早何家老奶就拿着剪刀坐在客厅中央剪起红纸跟红头绳。
按照当地习俗,每年的年二十七、二十八两天,人们都会贴上新对联,然后在家里每一个门口挂桔。
挂桔,顾名思义就是把年桔挂起来,但是却很是讲究,首先要用一小块红纸把一整根带根蒜苗包住,蒜苗根部最好是带红的,然后用红头绳绑住红纸跟蒜苗,再系上一两个新鲜年桔,这才完成。
每年过年前,何淼淼最喜欢的就是帮忙挂桔,他们家现在住的屋子是何淼淼出生后第二年才盖好的,在旧村他们家还有一座六十多年历史的旧祖屋和一间二三十平米的、说不清年头的屋子,因为一直闲置着用来放干稻草,所以习惯叫它草屋。
这么多屋子,这么多门口,何淼淼跟老奶准备了一大堆挂桔,先把家里的新对联全贴上了,挂好了桔,她再跟她爸和弟弟带着东西去旧村。
他们家的旧祖屋已经六十多年历史了,到处长满了杂草青苔,但是依然不减当年风采。
花岗岩石材铺就的地基,水磨青砖的墙面,杉木雕花的扶手,还有大门口颜色鲜艳的壁画和栩栩如生的砖雕,无不诉说着这座老宅的气派。
这样一座房子,在上世纪四十年代要建起来谈何容易?
何淼淼一直很好奇,他们家向来人丁不旺,到她这一代,她的弟弟何繁盛已经是第三代的单传,她的爷爷只有一个妹妹,她爸好一点,有三个姐姐。
所以这么一座大宅到底是谁兴建的,何淼淼问过很多次,她爸都是回答她不知道,反正就不是她爷爷建的。
但是她爷爷的父亲,也就是她那个传说中下了南洋、去了新加坡再没回来过的太爷爷是有好几个兄弟的,而那几个兄弟及其夫人的名字,至今还刻在她家新房子的神台上,每年清明前拜山,也有几个捋不清关系的坟头。
所以何淼淼最后得出了结论,他家是捡了漏,从太爷爷的兄弟那里继承了这一座大宅子,还有旁边那一间小草屋。
也难怪他们家能当个捡漏王,这人丁不旺的基因果真是代代相传的,她太爷爷那一代这么多个兄弟竟只有她爷爷一个男丁,也不知道是生不逢时还是真的造化弄人。
何淼淼听老妈说,她刚出生的时候还在这宅子的小阁楼住过,所以她一直对这里有着别样的感情。
历史漫漫长河,这儿便是她来时的路。
撕下褪色的旧对联,简单打扫一下,贴上新的大红色对联,挂上桔,合上门,这座老宅又将迎来下一个新年。
何淼淼站在巷子里望着瓦顶上寄生的瓦松,不禁感慨时光匆匆,眨眼间她已重生回来半年时间了。
岁月果真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