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他笑得好猖獗（1/1）
千心门筑于玄灵山群峰之间，云雾缭绕，山林秀美。
不似其他仙门喜欢于巍峨山巅修些金碧辉煌的宫阙，此处层峰之间耸立的楼阁别有一番情致。
离忧几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台阶向上。
攸瞳年纪还小，还没爬到一半便累得走不动，最后趴在仞千朔的背上睡着了。
此处灵气氤氲，拂过的微风中带着山林间清冽纯净的气息，卸去了人周身的疲倦，使人感觉周身一轻。
确实不失为修行的佳处。
一路上碰到值守山门的弟子，皆是热情似朝阳地和她们打招呼。
——“青芜师姐好，离忧师妹好。”
——“嗯，今日值守辛苦了。”
……
——“离忧小师妹，这次又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自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最喜欢的……”
……
——“小师妹？师兄昨日才酿好了酒，你这丫头嗅着酒香回来的吧？”
——“那便提前谢过师兄咯。”
这玄灵山的人，倒真有些出乎熠玄的意料。
全然不同于那些仙门弟子一贯保持肃静、故作清高的做派，他们在路上碰到的身着门服的弟子，大多有说有笑，相处自然随和，连远处传来的吵闹中也伴着欢笑声。
这点倒是和凡世中的宗门些许相似，但他们眼中的光芒却比那些宗门弟子更加干净纯粹，又比自诩仙风道骨的玄门弟子多了两分烟火气。
熠玄清冷的视线淡淡地从离忧背后扫过。
还真是一个家门走不出两种人。
少女又笑眯眯地不知道在和哪位师姐寒暄。
一路走来，皆听人唤她师妹，敢情这在外面动不动把刀架别人脖子上的丫头，竟然是门中人人看着长大的小师妹？
或者说，她并非自小长在千心门，而是近些年才拜师进门的，因此只能排个小师妹？
似是感觉到什么，离忧回头，只见熠玄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抚着下巴，正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许是想起来了身旁的人应该都是头回来，青芜便一边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一边不紧不慢地介绍起来门中的情况。
千心门本就是小仙门，门中弟子尚且不过百余人，而门中除了门主广渊以外，便只有广霖、莫於两位长老，加上几位师叔师伯协管仙门。
与其他仙门不同，这里没有严格的内门外门之分，藏书阁整日开放，弟子们在入门时随心随性地选择自身修炼的方向，再选择拜师。
明月峰主修阵术符篆，幻星峰主修剑术，雁留峰主修音律。
其余的医毒之术、十八般武艺的，则会有师叔师伯们定期开课讲授，弟子们只需选择感兴趣的去上即可。
仞千朔倒是曾于仙门史籍上看到过关于千心门的记载——百年前，它在众多仙门之中也是有些名号的，其藏书阁中所纳古籍万千，功法心诀皆为上乘，门中所出弟子更是气度不凡、修为卓越。
后来仙门魔域屡次交战，凡世受苦，妖魔横行。千心门未参与其中的争斗，却只因不忍看无数百姓惨死于妖魔爪下，门中弟子皆听从师尊之命下山斩妖除魔，以卫民生。
直至他们生命的最后。
彼时众仙门却陷于苦战，自身难保。千心门遭受群妖报复，当时的掌门带领门中仅存的数十名弟子，以死抵抗才撑过了这场灭门之灾。
直至广渊接任掌门之位，才有了千心门今日平和的模样。而前任掌门和长老们当时之壮举，留在今时世人的眼中，也只剩下了一片感慨和唏嘘。
唯有长霜门敬其无畏之风，惜其良木尽折，尤其是缘泓真人与广渊交好，还嘱咐了仞千朔在下山后，若能遇上他们，便尽力帮衬一二。
……
思及此，众人已行至主殿门口。
殿前值守的瑾玥师姐正一脸闷烦地坐在台前抛石子，见是他们，眉眼一展，不掩其惊喜之色。
“哎哟，我的两位小姑奶奶终于回来了——诶，怎么还带了两位俊俏的公子回来？不对！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瑾玥瞳孔地震，难道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像话本子里最常说的那般，自小在仙山上修行的小师妹头回下山历练，在人世的繁华中情窦初开，邂逅了一段佳缘？
青芜手指离忧：“与我无关，跟着她来的。”
离忧吸了一口气，试图解释：“……说来话长。”
见这位师姐看着他们没有罢休的意思，仞千朔率先抱手行礼道：“在下长霜门，仞千朔，受师父缘泓之托，来拜访广渊门主。”
“长霜门？”师姐闻言眼睛亮了，又细看了看仞千朔，啧啧叹道：“仞公子倒真如江湖传闻一般，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姑娘过奖了。”
“那这位公子呢？既已到我千心门，敢问姓甚名谁，师出何门？”
“在下熠玄，无门无派。”熠玄沉声道。
他虽是一身如墨般的玄衣，不输于仞千朔的霁月清风，背脊挺直，冷峻的脸庞线条锋利，本如深潭般幽沉的黑眸中却带着三月春风般和煦的笑意，不见一丝厌戾。
啧，若非离忧见过他出手时赤瞳如血的模样，差点都快被他给骗了。
瑾玥师姐双眼冒桃花，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那——敢问这位公子来我派所为何事？”
在他的身上，她感受不到一丝灵力的气息，若不是未修炼过的凡人，就是受了伤失了修为的“废人”，总不能是前者来千心门拜师的吧。
熠玄想了想，掀起眼帘望向在一旁看戏的离忧，眼底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跟着她来的。”
离忧：？
她瞪着熠玄，用目光无声地威胁他好好解释——和她有什么关系？不是他自己答应的青芜的邀请吗？
很好，他装瞎，甚至笑意更深，噢不，更猖獗了。
离忧只以为是师姐怕她带回来个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揉着额头解释：“师姐……罢了，是我救的人，总得是负责的。”
殊不知，短短两句话，几道目光来回对视，便让瑾玥结合了她最喜欢的话本子，在脑中自动补出了无数场生死爱恨的大戏——
他，少年意气风发，却受奸人所害，修为尽失。
她，初次下山，屡次以身犯险相救，终于融化了他一颗冰封的心。
于是他决定跟着她，回到她从前生活的地方，厮守着共度余生。
在她同门的质问面前，他坚定不移地望着她，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
无论怎样，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呜呜，着实感人——
短短一瞬，瑾玥便毅然决定了，即便熠玄公子并非仙门弟子，但她不能当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于是她立即换上十分慈祥的笑容，手臂一展，身后的殿门便自动开了：“快去吧，掌门和长老们此时正好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