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粪鼠（1/1）

孤陆历359年，春。

“根据大宪章第一条规定，任何人未经守备会允许，不得擅自越境出城，违者后果自负。”

空洞的机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警示的话语。

莫格用铁钩拉开了化粪池的盖子，将一根因为常年浸泡在排泄物中而变色的木棍伸了一下去，用力的搅了搅。

一旁的警卫厌恶的皱了皱眉，转过身去，捂住了鼻子。

莫格仍却面不改色，甚至将手伸了进去，清理起了附着在池壁上的顽固排泄物。

经过了一番工作之后，莫格长舒了一口气，摘下了手套，收拾起了工具。

“工作完成了？”警卫上下扫视了一番，怀疑的问道。

“完成了，警官。您需要亲自检查一下吗？”莫格将工具清理干净，提着工具箱调笑般说道。

见警卫并未行动，莫格快步走上前，从工装内衬里摸出了一份皱巴巴的票券，放在了警卫倚靠的汽油桶上。

“没什么问题的话，警官，就在这一份工作证明上盖章吧”

警卫厌恶的掏出了印章，用力的盖了下去。生怕印章在票券上多待一秒似的，掏出袖子擦了擦后收了起来。随后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晦气，头儿怎么安排我看这些粪鼠工作，回去得好好洗洗...”

莫格并未生气，捡起票券，吹了吹上边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一处荒无人烟的废车场。

莫格像做贼一般，小心的张望向了四周。见四下无人，高举起了双手，以“快快快慢慢快”的节奏打起了节拍。

紧接着，不知从哪辆废弃的车辆后边闪出了一名身着兜帽的少年。对着莫格扫视了一番后，快步走了上来。

“今天怎么不是罗兰过来？”莫格望着眼前年龄仅仅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少年并未对此作出回应，而是拉下了兜帽。一张稚嫩的脸搭配着眼神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狡猾，少年伸出手，说到：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罗兰的小弟，我叫芬登。今天罗兰哥有一些事情，让我来替他一次。”

还未等莫格继续发问，芬登从兜里掏出两张工作证明和一张纸条。

“规矩的话，罗兰哥已经交代我了。这是你的辛苦费，这是下一次工作的时间。”

莫格松了一口气，从大衣内衬里拿出了用破布包裹严实的一小包东西，递给了芬登，同时接过了工作证明和下一次的任务安排。

“那么，合作愉快。”

莫格嘴里哼着小曲，走在前往供给所的路上。

正如警卫所说，他是一名人见人嫌的粪鼠，即最后之城负责疏通化粪池的许多苦工之一。干着脏而累的活，领着最低档次的酬劳。

上个月，在莫格领完配给回去的小路上，从路两旁的树后突然冲出了几个人，将他牢牢的控制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莫格思考了人生中迄今以来的二十二年里，是不是犯了什么罪，还是近期得罪了谁。

未等他思考明白，这伙人训练有素的将他架到了死胡同里。

两个男人牢牢地用手臂钳制住了莫格，挣扎无果后，莫格索性瘫坐在地上，任人控制。

“稍微冷静下来了吧？”

从胡同深处中走出了一名精壮的青年男子。在得到青年男子的示意后，马仔们松了手。

莫格揉了揉手臂，不安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我叫罗兰，这次是想和你谈一个合作，因为一直请不到你，所以只好才出此下策，让你受惊了。”

未等莫格作何反应，罗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我们手头上有一批药物，现在出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帮个小忙。其他环节我已经搞定了，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报酬的话不用担心，你绝对不会失望的”

谈合作？用这么吓人的方式？此时莫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后之城的粪鼠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回答我，干与不干就行。”

望着罗兰犀利的眼神，莫格觉得，如果自己出声拒绝，下一刻罗兰会毫不犹豫的要了他的小命。

想到这里，莫格无奈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罗兰满意的点了点头，背过身去，随即走上一名壮汉，对莫格讲起了工作流程。

罗兰所在的帮派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批心脏病药物。最后之城的居民对其的需求量极大。

但由于生产技术受限，购买还需资格，然后再排队。

为了活命，因此许多人倾家荡产，在黑市买卖它们。

在每周四下午最后一轮的运粪人力车队中，有一名被买通的人力车夫会将提前藏好药物的运粪车拉来，混合着排泄物一起倾倒在化粪池中。

而莫格要做的，就是在警卫的看管下找到它们，并不被发现。

第一次工作非常顺利，莫格略带夸张的搅屎惹得警卫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

在拿到想要的东西，躲过警卫的搜查后。莫格带着东西换到了报酬。

仅仅只是拿个东西，就换得了两天辛苦劳作才能得到的报酬。

莫格觉得有些不真实，来钱实在是太快了。但票券上略带酸味的臭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定要干。

自此以后，莫格和他们又陆陆续续的合作了三次，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而罗兰则是信守承诺，按时的支付了他的报酬。

按照这样下去，未来，会更加美好的吧？

心中正想着，莫格来到了供给所，望着眼前长长的队伍，不禁苦笑了起来。

时间已是晚上七点。这个时间点还滞留在供给所领取供给的人，大多从事着这座城市最底层的工作。

偶尔有些许人情绪崩溃，在队伍中引起了小规模的骚动。但在一旁的警卫却是反应迅速。

他们快步上前，将人拉出队伍后一顿殴打，最后再把奄奄一息的闹事者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一扔。

这些人的下场，没有人关心。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人群也迅速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经过半个小时的漫长等待之后，莫格终于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审核员机械的扫视了一遍工作证明，在确认无误后，无情的撕掉了它。

一瞬间，莫格觉得自己也像个不值钱的东西，随时会被人随意撕碎扔在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