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内圣外王（1/1）

青州城外，北阳河畔江岚坪，顾长风拍了拍凌霄肩头轻声说道：“仙君曾说，气运当在北晋一脉，暂且勿要忧虑。况且南梁和北魏也曾数次联军以攻取北晋，不皆是无功而返。”

“可按目前情势该如何解之？”凌霄心中未有良策仍是忧心忡忡。

“也不是没有可解之法。”李素只是笑笑，胸有成竹的轻声说道。

“当真？”凌霄听闻有可解之法不禁惊喜问道。

“我看顾兄亦是成竹在胸，不妨让顾兄先说道说道。”李素看向顾长风微微一笑轻轻挑了一下下巴说道。

“算不得成竹在胸，只是个人浅见而已。当可效法‘子午谷奇谋’，派一智勇双全的猛将帅千余轻骑，潜行溪涧，长途奔袭，攻其不备。再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则幽州之围可解。”顾长风贴近二人轻声说道。

“当年剑阁道之战亦属此谋，出其不意。”李素赞同的点了点头。

“二位真是深藏不露啊，只是此计甚险。假若日后真应了此言，到时我定要请二位把酒言欢！”凌霄悬起的一颗心仿佛稍稍有些放了下来，重重的拍了拍二人的肩胛。

此时军政之题早已完结，辩难之题也即将进入尾声。

台上王氏子弟正在收尾说道：“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利之所在，何往而不可哉！……禹无功，何以成六府？乾无利，何以具四德？”

李素听闻此言，只是皱眉摇头。

顾长风看向李素问道：“台上所言李兄当如何看待？”

李素轻叹一声：“此为先贤立足当时之高谈阔论，受万人追捧当必有其理，但倘若万事以功以利这一结果甚至目标论，而不讲方法和手段的话，走向极端则极可能会祸国殃民，贻害无穷。“

“好！氏族子弟定品的题目已经尽数完结，下面是雅评的最后一个环节，台下不参评的子弟也可对辩难的题目发表高论。”主持辩难的叶大人站起身来高声说道。

这其实只是助兴环节，走个过场而已，当然偶尔也不乏有寒门子弟为了获得高门阔府的青睐对辩难的题目发表高谈阔论，但也并不像台上的氏族子弟般早已知晓题目有备而来，因此，表现十分亮眼的并不常见。

李素环顾四周见无人发言，整了整衣冠洒然上台。

“借先贤一言——举国以呼功利，却不务张其义，齐其信，唯利之求，内则不惮诈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则不惮诈其与国，而求大利焉，内不修正其所以有，然常欲他人之有。如是，则臣下百姓莫不以诈心待其上矣。上诈其下，下诈其上，则是上下析也。如是，则敌国轻之，与国疑之，权谋日行，而国不免危削，是为亡道。”

台上台下诸多士子都是饱读诗书，哪能没读过这句先秦名言，见一不知名的穷小子借此言驳斥无不哗然，分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含笑又是听的半懂不懂，懵懵的看了看顾长风。

“说的是如果用功利的思想来治理国家，而不致力于伸张正义和信用，那么人民就会一味的去追求功利。上下内外欺诈横行，则敌国轻视，盟国怀疑，天天玩弄权术阴谋，国家就会衰危，甚至灭亡。“顾长风语重心长的说道。

“兄台之意，事以功利论是取亡之道乎？“台上王扶翎激动说道。

“非也，义以生利，利以丰民。无信无义，利何以生？利所为之何？无忠无诚，功何以成？功所为之何？义利王霸，内不圣何以外王？内不圣以何外王！“李素紧盯王扶翎铿锵顿挫步步紧逼。

此时李素立于台上，微风拂过，衣带飘飘，纵使身无修真绝学亦是气概寰宇万般气象！

“哪的狂悖小生，满口的小民‘诚义’，‘利功’邦之重器，‘鼎盛’国之要义，无国何以为家！”青州名士胡瑙崖站起身来一锤定音的说道。

国有国士，州有名士，大到朝策外交，小到家庭伦理，只要是在朝堂、民间舆论上产生较大的分歧，或是在重要的场合上与幕后操盘者的实际需要相违背，则通常都是由他们来出面平息，而不方便身居幕后的操盘者亲口说出的言论方略，也通常由他们代为宣扬。

此时，台上台下的士子见一籍籍无名的穷书生一时抢了风头，本就心头不忿又无言以驳，见本州名士发言驳斥，正中下怀，于是皆是欢呼鼓掌。而李素还未继续张口辩驳便被台上的两名看守请到台下。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今日参评的各族士子皆可谓是饱读诗书，文韬武略才华横溢，我青州儿女有如此才具，是青州之幸，是南梁之福，望你们日后仍能勤勤恳恳，戒骄戒躁，早日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王氏长老王淼升双手向下压了两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起身发言道，态度庄严而真诚。

此时李素已回到众人身边，顾长风势大力轻的拍了拍李素的肩膀，笑着说道：“驳的好！好一个权谋日行，而国不免危削；好一个内不圣何以外王。那老匹夫不过是仗势压人罢了，不用往心里去。”。

“哎，无所谓的事情。也只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难怪古人慨叹礼崩乐坏。仁义有错么？仁义本无错。功利有错么？功利亦无错。错的是假仁义之名，追逐个人功利。错的是以功利心办功利事。错的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李素叹气幽幽说道，目光中满是萧索凄凉，说罢又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

“这几个人，有点意思，你去跟他们说，刚才的一番慷慨陈词，本小姐尤为欣赏，想明日约他们到天香阁小叙。” 青阳阁内的红衣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素、顾长风等人，随后对身后的侍女说道。

“是的，小姐。”侍女微微一笑欣然应允道。

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之中，顾长风遥遥看见一名身形瘦弱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其目光穿过层层观众向众人望来，眼神从四人身上划过后，一侧头，又回到长风身上，若有所思后突然精光爆射，黑黢黢的双目仿佛瞬间拉到长风眼前，摄人心魄。

长风还没有反应过来，老者便又收回目光，继续与周边的人谈笑风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