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氏父子（上）（1/1）

师徒二人日子过得还算悠哉游哉，只是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长风下丹田处便会阴寒之气陡生，尤其亥时最盛。阴寒之气随经络游走，致四体寒凉头晕目眩，迷迷糊糊间总是隐约感觉一双阴森的眼睛在阴暗处盯着自己。

每当此时，陈玉庭便会用真气缓慢导引长风体内寒气并将其逼出体外，这几年下来虽然无碍，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之处，但也没有去除病根。因此，陈玉庭每月都要去镇上药铺买一些药材给长风温补，顺便给自己沽一壶老酒，再在酒肆内坐上一坐，听听酒客们闲聊的时事，虽然并不十分准确但大多也都不是空穴来风。

而这次来，酒客们都在聊四年前的一桩旧闻，一个庄稼老汉因在酒馆里妄议朝政，被人举报至官府，官差拿了手令冲进家门来，也不询问，将老汉连着女儿、妻子都一并绑了，准备拿去交差。

老汉的老婆子本就久病缠身，哪经得起如此变故，还没出门便一命呜呼了。不久之后，老汉便被判流边充军，女儿被卖为瘦马。

“哎，老张这可怜的苦命人那，当年听他言语便知凶多吉少，平时蔫蔫的一个人，也不知他当日遇到什么难事，火气如此之大，净遭此横祸。”常年在这个酒肆喝点小酒的老猎户唉声叹气的说道。

“还能有啥，他那老婆子病了多少年了，全靠老张种的那几亩薄田赚来的辛苦钱过活，眼瞅着吃不起药了，要把自家最后的那几只母鸡卖了换钱来买药，谁知还让县里的衙役给抢了去，憋了一肚子气才说了几句浑话。”身旁的酒客把知道的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县里的衙役哪个是吃素的，去时也不打听打听，没给点好处，那摊子能是让你随便摆的么？”，“摆了又如何，碍了县太爷的眼了么？”，“那是碍眼的事儿么，雁过拔毛呗。”，“看老张的样子像能有几两油？”，“他们管你那个？蚊子腿也是肉啊。还能嫌塞牙？两只母鸡还够下顿酒呢。”同桌的几人七嘴八舌的自相争执了起来。

“那混账书生的父亲，就因为这个事，立功的由头是有了，少不了又托了关系使了银两，补了个吏职，这些年在位置上据说是贪墨了不少银两，更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民间风评极坏，可就是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和出手阔绰屡屡高升，倒是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高坐雷州刺史堂下的客卿，虽是流外，但却是刺史大人座前的红人，活的那叫春风得意啊。”老猎户旁边的酒客自顾自的说道着。

“怎知贪墨了银两，搜刮了钱财？”一旁的人好奇问道。

“哎呀，就凭他当差的饷银，能撑得起雷州那么大的家业？”酒客不屑的说道。

“可不是嘛，喝着百姓的血肉往上爬呀。哎。就是一直悔恨当年没有早些拦下老张，若没有多说那些话，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老猎户喝了口酒，四指拍着桌沿，一边念叨着一边把头埋的更深了些。。。

“据说有人还看见他家下人不小心露出过北边的官银呢。”酒客悄声说道。

“北面？北晋么？”

“北魏！”

“那可是少见的很。”

一只白色的信鸽从遥远的北方草原越过高山峻岭飞进雷州城内，在一个别致的大宅院上空盘旋两圈后划出一道弧线，扑扇着翅膀缓缓落入院中。

书房内，李维抽出信筒内的密信，双手撵开，面色凝重，反复默读。

“幽州么？”李维双目微闭，身体倾靠在南柏木椅的椅背上，左手扶着靠手，右手不断轻捻着密信。

李维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熏香炉旁，将炉盖打开，把密信投入其中，青烟袅袅，一直盯到密信化为灰烬才肯作罢，仿佛怕留下一丝痕迹。

李维身形不高，穿着紫色丝绸冠服，华丽飘逸，虽早已年过四十，但从容貌中却依然能隐约看出其年轻时的容颜颇为俊朗，双目狭长炯炯有神，法令纹深长如同刀劈斧刻，嘴唇极薄透着机敏辩才，嘴角一直挂着微微笑意却不显一丝和蔼，彰显阴刻。

“如意，进来。”一直战战兢兢守在门口的丫鬟，听到主人的叫喊不由得一个激灵，赶忙应了声是，推门小心翼翼碎步走入，胸前的秀美风光随着盈盈脚步一步一颤。

“去把鸿翰叫来。”李维面容冷峻，冷冷的说道。

“是，老爷。”丫鬟听闻此言，显得如释重负般微微行礼后紧忙退出门外，关门离去。

现如今天下分崩，自前朝灭亡，南梁建立以来，地方割据政权如雨后春笋一般，势大到敢称王称帝的，掰着手指头数也有了七八个。

李维自幼家境贫寒，年轻时也算是饱读诗书、兵法，自认为是学富五车，梦想一日能够出将入相，但怎奈时运不济屡试不第。又赶上连年战火不断，碰到大战之年，连科考都不曾举办，更别说参加了。好在他为人处世圆滑世故，托着一个远房亲戚的关系，靠着官府做了一些官家营生才撑起了一些家业。

但毕竟关系颇远翻不起什么大浪，李维空有一腔抱负却得不到施展，一直还挂念着考取个功名光耀门楣，怎料在一年赶考途中却被派去与晋王打仗的队伍拉了乡兵。

李维手无缚鸡之力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尚可游刃有余，但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又如何能上阵杀敌，靠念叨么？

还是得益于这左右逢迎的处事手段，机缘巧合之下被主将发现他嘴皮子甚是爽利、为人机敏且相貌端正，便把他留在身边做了亲卫，这才没有做那倒霉的炮灰。

而后又被主将派去了往北魏的使团做护卫长，再之后与北魏方面也私下往来不断，不久后主将意外身亡，李维便失去了照拂，况且他也吃够了军旅的苦，便多方运作脱了军籍，辗转回到家乡，打着做外贸生意的幌子和北魏维持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