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规则（1/1）
铃声响起，李潇迷迷糊糊睁开眼。
眼前熟悉的教室让他有些恍惚。
似乎，这并不是自己该在的地方？
啪叽一声，有人突然拍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颇有韵味的紫色。
“好小子，居然上课睡觉，这回可算被我逮到了！”女孩俏皮的坐到李潇课桌上。
李潇回过神来，依旧有些不知所谓，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正色道：“我没有。”
“逗你的啦，没事没事！”女孩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你成绩那么好，偶尔睡个懒觉也没关系啦！”
说着，她一脸贼兮兮的凑到李潇边上：“老实交代，这么困，是不是昨晚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干坏事了。”
女孩突然的靠近，让李潇猝不及防，彻底反应过来的他瞪了对方一眼：“你....你别乱说，我什么都没干！上课睡觉，是坏规矩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做！”
“规矩规矩，唉，潇潇你啊，一天天就知道那所谓的规矩。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些人制定规矩，不就是为了更好控制我们吗。”
“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李潇一本正经，似乎忘了自己先前为何疑惑。
“算了算了，你这一根筋的，懒得跟你争。”女孩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怎么样，姐姐今天这个裙子好不好看。”
李潇瞥了一眼，紫色的裙摆在女孩身上显得更加俏皮，李潇顿时脸色有些不自然：“还……还可以啦，但你不是每天都穿这个颜色吗，还特地问我干嘛。”
“怎么了？”女孩皱起眉头，她提起裙摆转了一圈，“紫色难道不好看吗？”
李潇扭扭捏捏别过头去：“我……我不知道。”
女孩一脸坏笑：“你呀你，什么时候可以坦率一点呢。明明就很喜欢嘛，还不承认。”
李潇正要反驳，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却漫了过来。
他一回头，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贴到脸上。
两人的鼻息只有一指之遥。
“你你……你……你，你干嘛。”李潇惊慌失措。
“你这么大反应干嘛！”女孩点了点李潇的额头，“害羞啦？嘿嘿，白瞎你这么大高个了，一点也不禁逗！送上门来你都不敢下手！”
女孩露出诡计得逞的窃笑。
“陈小依……这里是教室，你……你收敛一点。”李潇急的直呼其名，脸快要红到脖子根。
“好好好，我们潇潇最循规蹈矩啦，我可不敢造次，都听你的好了。”小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坏笑着和李潇对视。
“李潇。”两人的谈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你过来一下。”
说话者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样貌平平，满脸油光。
“哦，好的。来了，王老师。”李潇像个听话宝宝一样老老实实过去。
“别……”小依小声劝导，却无济于事。
等李潇走到教师门口，王老师指着地上的一堆运动器材：“这些，是体育部的设备，你帮忙给搬到他们训练场地去。”
“知道了。”李潇点头答应，然后愣了愣，“老师，我一个人吗？”
“那不然呢？”
李潇看着老师，半天不语，之后还是老老实实上手搬设备。
“诶诶诶，王老师，体育部的东西为啥不让他们自己来般呢？而且，这么多东西，李潇一个人也搬不完呀。”小依跳出来说到，“体育部可是离我们大半个学校的距离呀！”
“其他学生学习那么忙，就他看着轻松一点，让他帮个忙怎么了。”
“李潇也要学习呀！他也很忙呀！”小依继续开口。
“他不是学习好吗？少看几分钟书又耽误不了事情！”
“可是...”
“可是什么？我就纳闷了，我让他帮点忙碍着你什么事了？你非得跳出来替他说话。”王老师不怀好意道，“你们知不知道学校对于早恋现象，可是严令禁止的！”
“别说了。”李潇拉住小依，“没事，我正好锻炼锻炼。”
他抬头看着老师：“老师您误会了，小依只是刚刚好有个问题要问我，所以比较着急。”
“哼。”王老师冷哼一声，“别的我不管，下节课是我的，你最好在这个大课间给我处理好。现在可是文理分科的关键时候，你一个‘三好学生’可不能带个坏头！”
三好学生被刻意重读。
“知道了。”李潇点头应允。
听到李潇答应，王老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教室。
只有一旁的小依鼓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着李潇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搬动器材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干嘛？”李潇看着突然参和进来帮忙搬东西的小依，疑惑道。
“不干嘛！”小依气呼呼的开口，“心疼你还不行！”
“谢...谢谢...”
“你看不出来吗？”小依还是气呼呼。
“看出来什么？”
“老王在欺负你啊！”
“那又怎样。”
“啊？”
“他是老师，我是学生，学生要好好听老师的话，这就是规则。”
李潇搬着比他人还高的器械，撇过头去看着小依。
“况且....帮老师干活，本来就是一个学生的职责，是规则下的义务。”
“可....他明明就是因为当年你成绩压过他儿子一头，把唯一一个提前批名额给...”
“没事的，这也是规则...归根结底，是小王之后中考失利。”李潇默默拖着器械，“只要按照这些规则来，我就还能继续我的学业....我就还能....完成妈妈的遗愿...”
小依默默的看着李潇，眼眸哀默地垂下，不再多言。
......
“累吗？”黄昏下，小依和李潇两人并肩而行。
小依递给李潇一杯汽水。
“还好。”李潇摇头道，接过汽水喝了一口，随即想到这是小依之前喝过的，脸又红了一截。
“唉，答应姐姐，以后不要这么逞强了。那老王摆明了为难你，咱们没必要受这个气！”小依略显心疼的看着李潇被器材压红的肩膀。
明明已经过去大半天，压痕依旧明显。
“我没事，我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李潇直愣愣的盯着半空中，“他们，没有办法赶我走。”
“去他奶奶的规则！”女孩用手做喇叭状，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声喊道，“不过潇潇，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好吗。”
李潇沉默许久：“潇潇这个鬼称呼是哪来的。”
“我喜欢，怎么滴，你有意见！？”小依昂首提胸，毫不示弱。
“没有。”
“那就行，以后就都喊你潇潇了，好听！”
李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你想好读文读理没有！”
“想好了。”
“我猜，是理科！”
“对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看我多懂你。”
“那你呢。”
“emmmm，姐姐全才啦，当然是理科！”
“真好。”
“不过我不想去清北，我想去A大。”
“咦？你都还没考上就挑起来了吗。”
“闭嘴，虽然不如你，但姐姐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好吧！”
“那你为什么要去A大。”
“因为....嘿嘿，不告诉你！”
“前面那个小区真好看，”李潇还要说什么，却被小依打断，“潇潇，你说啊，等我们以后结婚了，会不会有一栋大大的房子呀。”
李潇怔怔的看着落日的余晖，恍惚间，又回想起当时那个哭着拦住自己寻死行为的女孩，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毅：“会的。”
笃定的语气，似乎将此刻的美好，定格在了二人的记忆里。
在那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
两人并排走在街道上，昏黄的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没人注意到羞红了脸的少女，和一脸斗志的男孩。
就像没人意识到，从这时开始，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
......
“外婆，我回来了。”李潇把书包放到杂乱的桌前，揉了揉被弄乱的头发，开始轻车熟路的着手收拾起卫生。
“我说外婆呀，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爱打扫，家里一天天乱的跟个鸡窝一样。”
一边抱怨着，李潇一边下手整理。
脸上不知为何挂着一抹不由自主的微笑。
絮絮叨叨半天没得到外婆的回应，李潇起了疑心。
“外婆？”他呼喊几声，依旧没人回答。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活，一路冲到外婆的卧室。
刚一进去，就看到摔倒在床边的外婆，似乎已不省人事。
“外婆！”
......
医院，急诊部。
李潇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久久不言。
“潇儿啊。”外婆躺在病床上，无力的朝李潇伸了伸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害...”外婆叹了口气，“我一把年纪了，没事的。”
“不行。”李潇攥紧拳头，“我妈当年就是这个病，我不能又眼睁睁看着您也...”
外婆伸手拉住了李潇，摇了摇头：“没事，潇儿，没事的。外婆都八十多了，够了。”
她拍了拍泪水盈眶的李潇：“你还要接着上高中，还要上大学，咱家...没那么多钱治这个病，就这样...也挺好的。”
“不行...绝对不行！”李潇攥着报告单拼命摇头。
“听话，潇儿，你最听外婆的话了，这病，咱不治...”外婆眼神笃定，“你妈还在的时候，就盼着你出人头地...”
“我不同意。”李潇生硬地打断。
“潇儿，你听外婆的，咱一家子人，这辈子都做梦要跑出这个农村，跑出这个县城。待在这里，是暗无天日的。你成绩这么好，将来肯定能有大出息！”外婆努力抿了抿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感，“不能因为外婆耽误了你的前程，家里的钱，留给你上学就好...”
李潇看着报告单愣在原地。
“听话，不治了，咱明天就回家。”
李潇默默的垂下脑袋，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外婆。
就跟说服不了当年的母亲一样。
似乎，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像那一板一眼的规则一样。
就像那早已划定的命运一样。
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