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刀（1/1）

群山之间云雾奔涌，淡淡灰云混入青白，犹如仙人执笔挥墨描摹。

战旗下，萧辰手握着马鞭，一手扶着腰间长刀，两颊凸起的胡渣亦如群山屹立于伟岸的大地之上，两束剑眉犹如天边青云，炽热的目光扫过山谷尽头若隐若现的雄关。

葬天山本是大武境内一方净土，如今却成了边境之地，山势如龙，奔腾不绝，百里之外雄关天降，将飞腾的巨龙拦腰斩断，绵延的城墙将龙爪锁死。

北戎一朝崛起，挥军南下，铁骑连下数城，大武北境落入敌手，北戎人特意在葬天山修建雄关，扬言“天门关前，神鬼皆退”。

长风吹来，群山之间大军蜿蜒如龙，萧辰回望帝都，山海茫茫不见君，征战半载，圣上从不过问大军去向，此战若不能一雪国耻，自己有何颜面回京面圣。

斜阳从谷口的夹缝中溜走，明月当空，正值中秋佳节，帐外大武的红旗迎风招展。

士兵们靠在墙角，躺在草地，亦或是看着天上的月亮，谈论起家中年迈的父母，心爱的姑娘。

“等打完这场仗就回家。”

萧辰坐在帐外静静听着风中的低语，身后一张张消瘦的脸在月色下轮廓分明。

“将军，下令吧，让我们为子孙多收复一点土地，死得其所，九死无悔。”

“九死无悔！”

“九死无悔！”

兴许是山间雨露染了眉目，一眼望去黑暗中一双双眼睛清澈如明镜，跳动的火苗燃成熊熊烈火。

萧辰缓缓抬眼，征伐半载，终于走到了天门关前，便用这一战向世人证明，大武没有下跪的皇帝，没有怕死的将军。

天门关近在咫尺，乍一看，恍若大武的红旗在城头向他们招手。

战鼓骤起，刀剑刺破黎明，战吼撕裂昏暗，大军滚滚如潮直扑天门关，雄关之上万箭齐发，长了眼一般扎进胸膛，攻城车巨大的车轮被掉落的尸体淹没，一颗颗火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撞向城关，爆发出震天怒吼。

北戎精骑依托城关掩护奋勇冲杀，大军前仆后继，战火抹去了光阴流转的痕迹，鲜血从城头流到城下，漫过秋日的原野，浸润天边的红霞。

朦胧的夕阳遮住了视线，眼前的弯刀越来越多，忽远忽近的厮杀声也从“进攻”变成了“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一具接一具的尸体将他撞倒，萧辰托住少年将其护在怀中，沾满鲜血的脸上稚气未脱。

北戎铁骑猖獗的怒吼席卷天地。

“大武无兵，杀！”

“杀！”

萧辰将尸体放下，手中长刀一横，仰面望向城头的黑旗，任由铁骑卷起的烈风撕扯残破的战袍。

“兄弟们，萧辰有罪，陪你们来了。”

长风猛地从耳边刮过，白虹贯入北戎大军，斜阳下战鼓隆隆，号角声声，大武的红旗漫过地平线，白马踏碎残阳，来将一身银甲，银枪挥军叩关。

“大武百万儿郎，安敢笑我无兵，进攻！”

半只血手从尸堆中伸出撑起头颅望去，死寂的血海中响起微弱的呢喃。

“是大武的号声……”

大军奔涌而来，血海中爬出一具具残缺之身，手握残兵断剑随着洪流冲杀。

只见那银袍将领提枪杀入战阵，长枪如游龙傍身，出神入化，硬生生将汹汹而来的北戎大军横推回去。

萧辰握紧手中的龙雀刀，尘光落在刀锋上，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刀中暗藏的魂魄。

“神鬼难渡天门关，萧辰今日一试真假。”

刀意卷起猎猎长风，霸道锋锐的罡气将飞射而来的利箭绞碎，灵魂与凌厉的刀意融为一体，神魂相交，互为表里。

萧辰猛然跃起，龙雀啼破长空，细微的脆响盖过城关爆裂的声音，烟尘散去，乌黑的城关被撕裂出半人大的口子，萧辰纵身越入其中，身后被万千箭雨淹没。

孤身闯入城关，乌泱泱的北戎虎豹精骑向他冲杀而来，萧辰横刀而立。

“挡我萧辰者，人马俱碎！”

城中龙雀之声席卷天地，城外杀声震天，耳边人马嘶鸣，银芒忽隐忽现，狂放的大笑压过刀剑的嘶鸣。

“哈哈哈，萧将军莫要贪功，也给我叶某留几个。”

“天龙破城。”

叶振国一声暴喝冲出人墙，雷光乍现，手中银枪宛若游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刀一枪杀得天昏地暗，神鬼皆惊。

红光划开天边的乌云，萧辰将长刀从尸体中拔出，眼前血雾朦胧。

寥寥几人从山脊、山腰的红土中爬出，七人踩着尸山血海登上天门关的城墙眺望。

关后层峦叠嶂，苍山如海，云波缭绕，太阳从云海中升起。

“如此江山，怎不叫人怜爱。”

七人瘫坐在城头，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大日，这是多少大武儿郎血染疆场换来的。

萧辰向身旁前来支援的白袍将领问道。

“圣上还是没有忘了我等将士？”

“萧将军，我是宁王手下的将领，叶振国，萧将军骁勇，大武有萧辰，万里无刀兵。”

“不，让大武万里无刀兵的，是他们。”

萧辰指向身后血海中的残肢断臂，似是想起了什么，疑惑的望着叶振国。

叶振国笑道，“萧将军可还记得皇上在西南天府的深山里还有一位兄弟。”

宁王本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皇帝登基那天他便离开帝都远去天府隐居二十余载，如今归来，便是要从内而外，彻彻底底的收拾皇兄留下的烂摊子。

萧辰怔怔的看着叶振国，“彻彻底底？难道？”

“没错，现在大武庙堂已经易主了。”

叶振国又到，“萧将军，你是大武的良将，宁王放弃帝都防卫让我来驰援，除了收复山河，就是务必救下你，请将军一起共图一统大业。”

百姓并不关心谁当皇帝，只关心谁能当好皇帝，可即便如此，他又何尝不想当一位好皇帝，只怪自己过于仁厚陷得太深，让那群纳臣贼子得寸进尺。

没有硝烟的天门关俨然换了片天地，北境得以宁，萧辰也被封为镇国天王，叶振国封为武安候。

暖阳照在城头的红旗上，山间清风无比温和，天门关，这道曾经将大武锁死的天锁如今也成了铁盾，心境也渐渐明朗，自己从来都不是为皇帝而战，乃是为天下苍生。

他从举旗的少年手中接过军旗，回首望着苍翠欲滴的绵绵青山。

“兄弟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