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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追往事叹今吾(1/1)

顾令琰与赵元康自幼相识相知。

如今他是建康中深居简出,女子多有倾慕,天资郁美,妙年洁白的世子。而她是中书通事舍人顾允维嫡次女,顾府行九的娘子,既为着闺阁之名,后来又为着朝廷三党之争,不得轻易来往。

只因他父亲是肃王,而当朝尚书仆射兼护军将军徐湛既是郁林王和党羽在建康的倚仗,也是她名分上的舅舅。

问荆跟着顾令琰少说也有七年了,比缡妆早,她的来历也和肃王府有关。

那年,顾令琰九岁,今上万寿将近,藩王无旨不得入都,肃王谴了两个庶子押寿礼入建康,为今上贺寿。肃王五子赵元缇在路上救了一个落难的小丫头“小云”。

来往建康的路途遥远苦寒,等要回肃王的封地江州豫章郡时,赵元缇便把小云留了下来。

赵元康因着弟弟的托付,对小云加以关照,但他身边向不收婢女,于是便巧立名目,将小云送到了顾府。顾令琰又在顾府肤白灵秀的几个家生丫鬟中走了个过场,独独挑了当时瘦弱的小云。

改名“问荆”。

顾令琰告诉她,问荆草虽是寻常,却既可入药也可作观赏。书上又说它是黄金草,若在一个地方发现大片问荆草,可能底下有黄金。

问荆那时拘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好像含着星子一样。

顾令琰那时说:“娘亲告诉过我,不要妄自菲薄,做好自己,无愧于心便好。我希望问荆也一样。”

无愧于心,如今她自问所做所行,当真无愧吗?

她和赵元康自幼相识,儿时,她以为是知己、兄妹之情。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喜欢。

可长大后,礼俗、时势、身份生生桎梏着她。她怕如果三党之争结束,这件事会牵扯伤害到家人,却不甘于为了猜测之事而压抑自己的心。故而,她与他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轻易不与他相见。

顾令琰如往常般,敲响肃王府的后门,只是门环声与常人不同。分别是左环一声,右环三声,左又一声,右又四声。这是个暗号,如此敲,也就她一人。

幸而,永嘉巷本就不多人来往,晚时巷内除了灯火映照,几乎无人。

“敢问是哪位娘子?”

青年的戏腔声先出,仔细一听,顾令琰扑嗤一笑。这个傅惊,爱看戏,也爱唱戏,十几岁的小子硬生生成了小生。

“是你家九姑奶奶,快开门。”

“来了。”又是戏腔。

门开了,浓眉大眼的青年又是一段:“相公等了许久,望穿秋水呀,娘子快快进。”

“去你的,净瞎说。还跑调了。”

傅惊一路引顾令琰到书房,路上还说道,世子把那只雁安排在了书房,与他同寝同食,亲力亲为。

顾令琰先是说傅惊夸大,又说麻烦你们了,若非她家里人多眼杂,必不会麻烦。

傅惊一句:“九娘子是谁,这么客气作甚。”

顾令琰笑而不言,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入眼帘的是一张画屏,那上面画着一橘一白两只小猫,颇是活泼。那小橘猫正努力够着边上的桃花,小白猫则在一旁慵懒地看着它。落款处上盖:元康之宝,还有一句:朝朝暮暮。

爹爹不喜欢猫,府里头一只都没有,那时,不过八岁的她和赵元康在永嘉巷不远处玩,在街上看到了卖小猫的商贩。那些小猫很是可爱,她很喜欢。那笼子里有一只公的小橘猫正瞧着她,大抵小丫头粉粉嫩嫩,它也喜欢,隔着笼子对她喵喵地叫,直把她弄欢喜了,它还去够旁边正睡觉的小白猫,是只母的,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叫那小猫也来看看。

那小白猫倒是淡淡的,只是看了她几眼,直到她拿出了一条小鱼干才热情起来。

可惜了,她怕爹爹生气,不敢买下来。后来,她的生辰,四月初三那日,赵元康约她在秦淮河畔相见,她原以为是如往年一样,约她去那里放烟花的。至于生辰礼,是早就送了的,未想,放烟花之后,傅惊抱上来两只小猫,着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正是之前,她很喜欢的那两只。

那小橘猫名朝朝,原是养在她那儿,后来差一点儿被府里人发现,便和小白猫暮暮一起养在他那儿了。

只要有空,她便会去逗它们玩。后来,朝朝没了,她哭着说:“朝朝没有暮暮了,暮暮没有朝朝了。”

他说:“朝朝暮暮就像你和我,你放心,朝朝去了天上,不会害怕的,因为我们和暮暮会思念它。因为思念,是传给天上的信笺,了以慰及天上地下念者。”

后来,暮暮也去了。

他说它们互相陪伴不会孤单的,可我们会想它们,于是就有了这屏。

“元康之宝”,那是块木头雕的,是她这个木头,傻乎乎刻伤了手,于九月初九,送他的生辰礼。

他的生辰,在宗室玉碟上是九月十四。九月初九,重阳之日,书上说此命格不凡,乃帝王之命。这个日子对天下来说很特别,天下人知道了,会对他不同,同时,也易招祸事。

肃王妃生育了肃王嫡长子、次子,皆不幸夭折,这个嫡四子,肃王只望他平平安安。出于爱子心切,肃王瞒过天下人改了玉碟。

在建康,只有顾令琰会为赵元康庆贺他真正的生辰。

“你来了。瞧,我把它照顾地多好?”

顾令琰看去,只见雁在书案旁特置的柔软草垫上睡去。它浑身上下被清洗地很干净,而伤了的地方没有任何扯到的痕迹。

少年见了她,迫不及待邀功,那澄澈的眸子,如含曜石一般,只肖一刻,便引沉沦。

顾令琰愣了愣才笑道:“世子辛苦了,所以我来报答世子了。”

“酬劳何在?”

“给。”顾令琰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赵元康接手,一打开便是一阵甜香。

“真当我还是那个六岁小子?竟给我粽子糖?”

“是。世子早不是那个小子了,那...这又是什么?”

那一碟云片糕,就在烛光后。他笑了笑,烛光映在轮廓上,别样好看,好像冬日暖阳。

顾令琰差一点儿看魔征了,转瞬才回神,“你不也把我当成那个五岁小女了。”

“光阴如梭,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因为太想念父王和母妃正在哭鼻子。是你,误入王府后门,告诉我,你叫顾卿卿,叫我不要哭了,往后你会陪着元康哥哥的。给我的粽子糖,真当是甜。”

顾令琰脸上微红,幸而烛光下不甚清楚,未叫他看出来。

卿卿是她的小字,在顾府里,兄姐常唤小九,也就只有爹爹、娘亲会那样叫她。说来,爹爹也许久未这样唤过了。

赵元康又感慨道:“时移世易,再想让某人唤一声哥哥比登天还难。”

顾令琰一本正经:“你算我哪门子哥哥?怎么可以乱叫?”

实是她如今长大了喊不出来,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好了,玩笑罢了。给它起个名字罢?”

“嗯...叫...赵元康。”

“那你得再找一只,给它起名叫顾令琰才是,成双成对的。”

这一句话后,顾令琰许久未说话。她在想,这句话是玩笑,还是...。

旋即,她换了题:“叫长生罢。长长久久,生生不息。”

赵元康见她避开了话头,按下心思,又道:“先生这几日好地差不多了,又是活蹦乱跳的。”

“又不听我的医嘱了,仔细又扯到了伤口。走罢,去看看先生。”

肃王府不大,亭台楼阁皆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书房出来,往东走,过一青石甬道,有一阁名:明心阁,那是座二层书阁,原来此地是一座二层楼阁,日后可留做住行。

但赵元康喜欢读书,他的书多到书房装不下,于是改做了书阁。所谓明心,按赵元康自个儿的见解,读书是为明理,而明心方能持理。

明了理,心更要明,心糊涂了,明了理却不做,那叫空明白一场。

路上,二人闲聊,赵元康问她长生的事,她只说是在一个猎人手里救下的,为此欠了人情,一点都没提差点儿遇害的事。

赵元康又问她还记得秘阁吗?

顾令琰自然记得,所谓秘阁便是台城内的皇家书阁,至于赵元康为什么这么问,那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凡,皇子皇孙未及冠者,每三日皆需入台城,听当朝文臣们轮流讲经筵。

那时,顾令琰很好奇台城,央求赵元康带她去,结果真去了。她扮作随侍,一路上蒙混过关,午时秘阁没什么人,赵元康便带她去了。

中途却遇到了一个人。

——中书令崔掞。

他是位道风仙骨的三朝老臣,若不涉政事,他还是个极和煦的老头。

赵元康道:“出身博陵崔氏,十八岁入朝,起为著作郎,太祖常召问政,遗诏辅佐太宗,而今上即位,虽明升暗降为权力被打压地所剩无几的中书令,依旧是德高望重,清流之首。他举贤至正为国,御史中丞韩仲、巡边御史许敬道还有你爹中书通事舍人顾允维等士族子弟,都是他举荐的。如今的徐州刺史萧思让、将军沈庆忠等寒门子弟,也曾受过他的举荐之恩。门生故吏天下,却持身至正,百年来,惟此一人。”

“崔老的确如此。”

“对了,他还慧眼如炬,一眼看出你女儿之身不说,还因为容貌猜对了,你是顾允维的女儿。也难怪,令尊当年才貌冠绝当时诸公子,你像他,自然容易猜到。”

“他还和我说,爹爹给我取的名字好,和他一样,有两把火,又是美玉的意思。孰不知,爹爹把崔老奉为崇拜,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和他一样出息,于是这个琰字爹爹早就想好了,只是,是个女儿,爹爹又说女儿也好...。”

“崔老当时好像还与你说...。”

“台城多风雨,世外多清宁。让我以后别随便去台城,小心迷了路,出不去。”

二层阁中。

此处几日前特置了一榻。顾令琰二人进来时,正躺着一位中年高瘦男子。

他长得倒堂堂正正,只是如今邋里邋遢,衣襟敞开,发丝杂乱,周围堆满了书,也不规整。

赵元康叹了一叹,起初还怀疑这位先生真是写《今错论》的张说吗?

张说正在秉烛看书,看到精彩之处又是拍案叫绝,连道:“可惜...可惜,太祖武皇帝出身寒门,以寒门之身步入至尊,却崩于亲征北伐前夕。可谓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二分,我朝内忧外患啊。”

张说仰面一看,眸出澄亮,“哟,世子,还有小娘子。这么晚了,寻我吃宵夜不成?”

“先生尽想吃的,我都快被你吃穷了。”赵元康道。

张说眼珠一转“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世子小心掉钱眼里,且趁韶华在,乐才重要。”

赵元康:...

顾令琰偷笑一声,转而又板着脸“好了,两个嘴碎。换药了。”

顾令琰让张说坐好,赵元康熟门熟路,替张说将寝衣褪至腰间。只见,后背原来绑着纱布,因为时间久了,被血药混杂,已有味了。顾令琰倒是不嫌,只见她拿出了,原在阁中就备着的纱布和药物。

将旧纱布换下,只见有一条蛇般的刀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那日,万春门行谏,场面混乱,又有卫兵拿人不分青红皂白。赵元康那时让傅惊把马车停在附近一处无人巷子里,本是忧国心切,只是去瞧瞧,未想碰到这场面。

赵元康眼尖,曾经远远见过张说一面,当下便认出了在人群里慌乱躲藏的张说,趁乱救了身中刀伤的他。并因为朝廷有制,无特诏不得搜捕王公之宅,将他带到了王府。

赵元康深居简出,一向不问政事,旁人不知道,他呀,是个忧国忧民的人呢。若非三党相争,他若走错一步,便有可能累及肃王,他便不必装作闲云野鹤。

直到,张说的《今错论》出世,他深忧国之将来今时,更恨自己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士族要杀张说,他又怎么能再放任国失栋梁?于是,一时之愤慨,便有了如今情形。

依赵元康如今的身份,张说久留必有祸事,待张说伤好,赵元康便会设法送他出城,以待来日,有机可请他回来。张说又是钦犯,赵元康当日不敢请外头的大夫怕走漏风声,便请了深谙医术的顾令琰帮忙。

起初,她也很惊讶,但读过《今错论》后表示支持赵元康,并且,也和赵元康一样,尊称张说“先生”。

张说痛呼一声:“小娘子温柔一些呀,先生我老了,受不住的。”

“那怎么该干杀头的大事啊?孰不知一刀掉了脑袋,那才叫痛。”

“我寒窗十年,为的就是宏志拓想,做成了,我乐旁人也乐。不做,那就白读了,枉费先生我的青春啊。”

赵元康点了点头“大丈夫诚该如此。”

顾令琰打了他一下,赵元康“嘶”了一声。

她道:“来日你要掉了脑袋,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张说不惑之年,一双眼不知看过多少沧海桑田,他早看出了二人的小儿女情态。

但看破不说破,月老的事难做,不若随缘罢。为此,他只是笑看二人笑闹。

顾令琰道:“先生不要理他,给我再讲讲大燕立国至今的事罢。”

“好。前朝立国,三纲不立,君臣昏慵无能,至五狄侵国,八王之乱,又衣冠南渡建康,天下至此分崩离析,战火不断。皇帝手上没兵,宗室又所剩无几,想要收夏失地不得不仰仗士族,一度让当时的皇权与士权相平,甚至是皇与士共天下的局面。但士族为士权长久,北伐一事上未有积极,使得北伐梦空谈一场,至此前朝偏安一隅百年之久。

百年后一位寒门少年横空出世,一路从一个兵子,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遏止士权大过皇权之局。后来,这位少年成为了异姓燕王,在得到了各势力支持后建国称帝,他没有忘记自己出身寒门,在那个时候,九品中正制才是公平公正的,寒门子弟与士族子弟一样,只要有贤才真能,便可以入朝为官,他便是我大燕的太祖武皇帝。

后到了太宗继位勤政爱民,承上启下,方有永宁之治的功业,那时,十余年未有战火,粮满仓,水盈盈,可惜好景不过七年。太宗崩后无子继位,太宗的庶长兄宜王继位,改年号“崇德”起初,他也是勤政爱民,政绩清和,可帝王常有疑心之通病,他又是靠岳丈寒门霍氏一族继位的,惧怕霍氏拥兵自重。

于是,他默认士族大臣们对霍氏的诽谤,最终灭了霍氏九族。为了让臣下互相牵制,以此达到皇权稳固的目的,他利用了霍皇后所诞育的太子。

一个无母系支持的太子,被他以仁孝和太祖立嫡立长之说,与清流们保下,成功让寒门们觉得太子还有希望,也彻底让士族站队到同为士族女子所生的皇子身后。需知,寒门们所保的太子若即位,将来未必不会为外祖一家而报复士族,由此,寒门们与士族们点起战火。

至今日形成三党之争,背后是士寒、皇子相争牵制而又互相平衡,没有任何一方独大,他们会为了争,而效忠皇权。

今上大概未料到,这“争”,竟漫延到了前线,至两次北伐大败。这“争”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他又利用了肃王,这个不得宠的庶子,这个从小到大,因为生母仅是一个宫女又是废妃而不被看重的皇子。只有太子愿意教他读书,行军打仗,长大后,他也成了为大燕南征北战的英雄,他没有辜负太子的教诲。谁都知道,太子与肃王亲厚,伐蛮前,谁也不清楚肃王究竟是不是太子党,二党对太子步步紧逼,今上与太子之间难成父子,太子面临废黜之险。

若不是,世子用行动替肃王表明,他是太子党,只怕,二党不会投鼠忌器。

今上也不会想到太子还有牵制肃王的用处。

肃王在盘棋局中至关重要,他胜了,无外乎军心民望更甚,他若败了,太子便没有了左膀右臂,至此太子党将不久矣。故而,这场战争,才是如今让三党最为关心的。我的出现,不过转移了一点注意罢了。为了让前线成功伐蛮,也为了江山安稳,今上后续应该还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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