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寡妇哭夫(1/1)
1988年五月初七,天气如女人胸膛般带火,阳光将空气扭曲蒸腾,滚滚热浪放肆炙烤着一切。
地里麦子刚开镰,金自斌出殡。
酷热难耐,抬棺的‘杠社’只能用酒来掩盖棺材里传出的浓烈臭味。
白莲趴在地上哭,异常丰腴的身段将衣裳绷紧。汗湿之下,隐现两瓣浑圆,吸引着村里光棍的贪婪目光,恨不能把浑圆处剜下来一块肉带回家。
喊灵人刁三精赤上身,一声大吼:“搭肩离板凳,越高越稳定!”
十六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将粗大木杠放在肩头,咬牙直腰,抬起装着棺材的巨大棺罩。
刁三满身是汗,神情严肃,对十六个杠社人员又喊:“后头看着前面肩,腰板挺直不能弯,慢慢走起来!”
金自斌和白莲的闺女金梦媛把手中瓦盆狠狠摔碎,小伙子们抬着棺罩穿行过街。
唢呐和笙吹着不知所谓的哀乐在前面引路,缓慢向地里而去。
随行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甚至有人不时哈哈大笑,笑金自斌死得太难看。
金自斌光溜溜死在了蟒河边,两眼圆睁,手里紧紧抓着条女式粗布碎花裤衩。
上半身趴在岸上,下半身却泡在水里,给人一种淹死的感觉。
手里抓着碎花裤衩,估计临死前没干好事。
至于这条裤衩属于谁,没人会认领。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白莲和女儿金梦媛哭着为金自斌送葬,别人却在笑,在帽子岭形成一幅荒诞画面。
阳光毒辣,透过杨树叶照在地上,投成斑驳光点。
王学道蹲在杨树下,看着送葬队伍经过,神情肃穆。
他自小父母双亡,是哥哥将他和妹妹艰难拉扯大,并且努力供他上学。
不料去年高中落榜,加上哥哥突然发生意外,使他变得少言寡语,村里人都说他受刺激成了傻子。
极有画画天赋的王学道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另外,他知道金自斌手里紧抓的碎花裤衩是28岁陈桃花的。
他看见过这条裤衩,也见过最后活着的金自斌,知道金自斌是“快活”而死。
那天刚吃过晌午饭,他背着筐去割草,到蟒河边时,感觉天气实在太热,就到桥下乘凉。
这是老辈子建成的石拱桥,边上有河,桥下还有过堂风,凉风一吹,竟躺在草丛中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急促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看,发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向桥下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假寡妇陈桃花,她男人三年前失足摔下山,一直瘫在床上,脖子以下完全不能动,彻底成为废人。
有男人,实际上等于没男人,好事者背地里称她假寡妇。
陈桃花身后还跟着个男人,就是金自斌。
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人们吃过晌午饭,都在家里歇晌,入眼看,根本没有别的人影。
陈桃花和金自斌这时候到桥下来干什么?
他还在疑惑,就见金自斌迫不及待,一把推得陈桂花跪在地上,伸手就扯,露出了里面的粗布碎花裤衩。
两人一前一后“打架”,跪着的陈桂花神情痛苦,扯过一团草咬在嘴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眨眼功夫,金自斌气喘吁吁,翻身躺在草地上,翘起腿叠在一起,洋洋得意,陈桃花脸上有泪,低头收拾自己。
王学道见金自斌光溜溜躺在草地上,架着二郎腿十分滑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金自斌惊得直接跳了起来,陈桃花吓得蹲在地上不敢抬头。
金自斌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见王学道竟然躲在草丛中偷看,不由得火冒三丈,边骂边找东西要打,王学道提起筐顺着蟒河就跑。
金自斌没穿衣裳,也不能追太远,加上王学道速度非常快,只好骂骂咧咧回了桥下。
金自斌和陈桃花怎么勾搭在一起这种事,他半点兴趣都没有,小伙子最近一直处在悲伤和彷徨中。
家里日子原本过得不错,哥哥王学锋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土郎中,这是家里祖传下来的。
久而久之,人们有任何不舒服都来找,使王学锋当郎中的同时,还得充当‘师婆’。
师婆被人们想得神秘,说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脏东西”。
一些妇女孩子胆小,莫名受到惊吓后,萎靡不振,甚至是重病缠身。
这时候,就会有人来找他哥哥去看看,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
师婆这个称号有点不好听,加上通常都是用在女人身上,人们仍以王郎中喊之。
村里人淳朴,事后会给些报酬,不讲究钱,事实上也大多是物,一块布、一只鸡啥的。
家里不缺吃不缺穿,全都是哥哥的功劳,也正是靠着这些收入,使王学道读书时没有后顾之忧。
王学道很清楚哥哥的本事,从他们家老爷爷辈起,就开始当游方郎中。
据说祖上救过一个道人,道人为表谢意,传下了这些本事。
兄弟两个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
后来父母亡故,哥哥为了将他和妹妹养大,硬着头皮开始端起祖上饭碗。
事实上,哥哥会的他也会,家里有哥哥,他和妹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生活压力,更不用他去靠此赚钱。
可这世间的事怎么说呢?世事如圆,如有一盈,必有一亏。
一年前,有人请哥哥看病,回来时,天上下雨,他在路上被高粱叶子划了脖子一下。
高梁叶子能有多锋利?却把脖子给划出一道口子。
可怜哥哥,医人者难医己,看着自己脖子一直溃烂流脓,无法愈合,最终竟活活烂死。
人们都说他哥哥是泄漏了天机,遭到了报应。
哥哥原本一心让他复读,不料突然得病,使此事耽搁,就在哥哥去世前,仍然念念不忘让王学道复读之事。
如今骤然而去,家里还有妹妹和嫂子,王学道彻底断了复读念想,并在哥哥灵前发誓要担起家里重担。
这么多的烦心事压在小伙子心头,他哪里有心思去想金自斌和陈桃花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陈桃花趁着金自斌在桥下睡着,特意跑过去找到王学道,跪着求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王学道见陈桃花哭得可怜,再想想她守着个瘫痪的男人也是艰难,便点头答应下来。
陈桃花性子软,连回家都不敢自己做主,摇醒金自斌,说想要回家。
不料金自斌又拉着她跳进蟒河,这家伙明显意犹未尽,同时,也表明他极度轻视王学道。
明明知道王学道在不远处割草,还敢拉着陈桃花下河做那种丑事,根本不怕王学道说出去。
一个书呆子,金自斌不放在眼里。
王学道没有偷窥兴趣,在桥下时看到,也是被动,转身去割草,没想到金自斌却死在了河里,这不就是快活死了吗?
他答应不把金自斌和陈桃花做的丑事说出去,因为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女人可怜……
许久后,送葬队伍从地里回转,人们脚步匆匆赶回来吃殡后饭,吃完还要赶紧去地里割麦子。
王学道也从杨树下站起想要回家。
不料有人恶狠狠冲他而来,身后还跟着满脸是泪的陈桃花。
这人指着王学道大喊大叫。
“王学道,看你平时蔫啦吧唧,谁能想到你竟然敢打陈桃花的主意,强行下手,被金自斌撞见,你就在水里淹死了他。”
王学道目瞪口呆,陈桃花要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