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 甘(1/1)
乔岱晋升嫔位的事情在后宫来说不算是小事,虽说宁玥也被晋了位分,但乔岱明显压她一头。
翌日请安,众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宁玥的神情,却只见她一贯的孤傲冷漠。
陛下连着给乔岱升了三次位分,甚至没过问皇后的意思,此前两次若说是不服、嫉恨,如今众人却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皇后与淑德二妃对此事皆是缄默不语,妍妃则是频皱着眉头,一脸阴郁。
众妃对皇帝的随心所欲感到无力。
好在乔岱此次受了伤,起码一两个月不能侍寝,这倒是让众人暂时按捺下心中那股焦躁。
揽月阁内。
惜竹重新褪下乔岱的长衫,给她的伤口细细上了一遍药。
乔岱手指紧攥着,尽管惜竹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乔岱还是忍不住抽气几声。
这药效果不错,但伤口还新,如医官所说这几日的皮肉之痛是避免不了。
“主子再忍忍,马上就过去了。”惜竹安抚道。
乔岱点点头。
惜月进来,换了盏茶,想了想笑说:
“原来前日陛下那句让主子安心养伤是这个意思。”
乔岱恢复了不少,再加上晋位之喜,惜月难得起了些调侃的心思,好在殿内只有主仆三人,乔岱的脸颊只是倏然一红,似抹上了一层胭脂。
她堪堪垂眼,轻声细语:
“莫要胡说。”
乔岱虽然高兴自己晋位,但也知道此次定会树敌不少,招人不满。
毕竟一年连升三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主仆三人又聊了几句,不过一会儿,巧云进来通报,说是玉淑仪来了。
乔岱惊喜道:“快请进来。”
玉淑仪原本眼中还有些忧色,进去后见乔岱趴在床上,见自己来了是毫不掩饰的轻松与喜色,玉淑仪的嘴角也不住地勾起。
她坐到床边,“本想着前日便来看你,只是陛下还在就没来叨扰,伤势如何了?”
乔岱回笑,温声道:“无碍,养一久便能好。”
“那就好,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虽说比不上陛下赏的,但总归有些用处。”玉淑仪补充道。
乔岱这几日最不缺的就是补药,闻言也未拒绝,“姐姐的心意我自不会拒绝,多谢姐姐了。”
“谢什么。”玉淑仪豁然一笑,“倒是有些可惜,你近几日没去请安,没看到那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好笑。”
“是么?”乔岱顿了顿,“可有人说些什么?”
玉淑仪说:“我看她们倒是想,明面上却不敢讲。你如今已是嫔位,还占着个宠妃的名头,谁敢嚼你的舌根?”
“不过妹妹,你这升的委实太快,恐怕招怨太多,往后只怕不好过啊。”玉淑仪感叹道。
她本无心争宠,皇帝有兴致到她宫中坐一坐,她便花点心思应付一二,皇帝若不来,她也没什么所谓,更无意使手段争宠。
因此这宫中谁得恩宠,她向来是听听而已。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宠妃就在自己身旁的。
乔岱回道:“姐姐的意思我懂。若这后宫中和和美美,从未有勾心斗角,你我都安逸,偏叫现实相悖,由不得我们如此。”
“陛下此举确实将我捧得太高,但我若想更进一步,今天这番局面也是迟早的事。”
“我不怕她们怨怼,也没想过能再交到玉姐姐这般知心的人,既如此,她们对我何种态度都已注定,也用不着花心思去维护了。”
乔岱明白的。
深宫中,女子们争风吃醋、设计陷害,又甚至杀人埋尸,外者道来总是惊心动魄,恐惧非常,但这些女子又何尝不惧?
有人是为活命,有人是为谋利,孰是孰非?
自古便无定论。
可错的不是这些女子,错的不过是这世道腐朽的秩序与枷锁。
玉淑仪还是第一次听见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时间有些怔愣。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
从前淑妃得宠,玉淑仪亦不上心,甚至在她看来,淑妃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女子,得到皇帝的宠爱是理所应当的。
就连玉淑仪对她也只剩欣赏与赞叹,完全起不了嫉恨的心思。
后来陛下又盛宠妍妃,此人容颜极盛,笼络龙心也自有一套手段,可惜为人气度不大,说话又总是阴阳怪气的,玉淑仪难免就看不惯她。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她会主动为乔岱说话的原因。
但不论如何,自己同这些人都免不了要做一番假惺惺的表面假象。
毕竟后宫中生存,人缘也是大事。
想到此处,玉淑仪又仔细看了看乔岱,感叹道:“妹妹这般的,倒不愧与淑妃娘娘同为姐妹。”
听她此言,乔岱眼神顿了顿,不明白她是何意。
玉淑仪继续道:
“我知淑妃娘娘似是看你不顺,但这后宫中的女人大多身不由己,就如妹妹你说的一样。”
淑妃美貌动人,又颇具才气,性情高傲却也从未盛气凌人,别看她如今一脸淡漠,骨子里却是最懂得尊重人的。
“以我对淑妃娘娘的了解,她对你这般态度许是事出有因。毕竟淑妃曾也颇得陛下恩宠,又怎会记恨你一个十多年未见的妹妹?”
这点乔岱也曾想过,她原先以为淑妃只是膈应姐妹共侍一夫,但以淑妃淡漠的性子,这么想似乎又太简单了。
但只要避过这点,却也不难想清。
淑妃的矛头可能是对准自己,也有可能是对准自己背后的靖远侯府。
玉淑仪不管她心中如何猜想,接着补充:
“我倒不是为她说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亲姐妹,防着些总没错。”
接触了这么久,乔岱自知玉淑仪是真心待她,闻言点点头,又聊到其他话题上。
这边揽月阁温馨热闹,另一边的玉翠轩却是窒息压抑。
虽说那日林才人被乔岱护得严实,并无大碍,但终究是受到了惊吓,御医每日都要来请平安脉才可放心。
只是皇帝那日的命令贬了她一头,后来更有乔岱被晋了位分,两相对比,足够她成为这宫中的笑话。
林才人心中满不是滋味。
皇帝禁止林才人外出,说白了与禁足无二,玉翠轩的下人们原还自得于主子怀了皇嗣,幻想玉翠轩离飞黄腾达的那日也不远了,哪曾想皇帝是这个态度。
想来也是,林才人本就出生卑贱,就算生下皇子也改变不了。
大朝的二皇子又怎么可能有一个出生卑贱的母亲呢?
若论从前,宫婢得了皇帝临幸的并非没有,这些人若入了皇帝的眼,那便赐个低位留下,若是皇帝没看上的,便直接杀了了事。
皇子之母亦是如此。
不过从先帝起,看在皇子生母的份上总能饶人一命。
林才人毕竟怀有身孕,无人敢怠慢她,御膳房最为精明,送来的膳食挑不出任何错。
但林才人只看了一眼,就没甚胃口地移开了视线,芙儿垂下眸,小心地劝道:
“主子······您腹中还怀着皇嗣呢,这膳食您如何也得用些。”
林才人倏然捏紧了木箸。
皇嗣!皇嗣!皇嗣!
自她有孕后,所有人对她的关照都只为皇嗣,仿若她全身上下只有皇嗣可入得旁人眼。
她也不明白自己,有时为了怀上龙嗣而高兴,有时又不甘于自己只是因为龙嗣才能有如今这般待遇。
芙儿端着一碗米粥,好声好气地哄着主子,试探性地送到林才人嘴边。
熟料林才人忽地抬手,直接将米粥打翻了去,洒了芙儿一身,好在这米粥只是温热,并不烫人。
芙儿吓得一跳,但却不敢失态。
连忙跪了下去,压抑的气氛使她心惊胆战,哽咽着出声告饶:
“主子息怒!如何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出气啊!”
芙儿的声音唤回了林才人几分理智,却也被惹出了几分哀怨,她堪堪咬唇,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
“都说我有孕是天大的福气,可那人只是救了皇嗣,就得陛下怜惜,我呢?”
“明明怀着身孕,却被关在这小阁中,寸步不得出,更甚沦为他人的笑柄!”
林才人不明白,明明怀着皇嗣的是她,为何却是乔岱能得陛下怜惜升位?
难道怀上皇嗣尚不如护住皇嗣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