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生日番外?中】暮长歌：唯一的仙人（1/1）
（暮长歌万字番外。观前预警：刀！虐！但也有糖糖！！！）
（本番外讲暮长歌小时候的遭遇。）
（以暮长歌为第一人称视角叙事！！）
1.
我再也忍不了了。
母亲无休无止的谩骂，像淬毒的针，扎穿了我的心腔和心脏；父亲没有尽头的殴打，落在我身上：是淤青红痕，是痛楚窒息，是鲜血淋漓。……一次又一次，让我体无完肤。
……
年幼的弟弟，比我晚一年出生。
他比我小一岁，…我原本希望，他的出生，可以给我的家庭带来一些改变，可以成为我的解脱。
可是，
弟弟并没有成为我活下去的希望，…恰恰相反的是，
他更进一步，
将我一脚踹入深渊。……
2.
弟弟天生魔气强盛。
哪像我，
我天生魔气微弱、生来就不讨喜。
……
有了弟弟做对比，
父母更加对我深恶痛绝了。
3.
在父母的带头作用下，弟弟也对我厌恶起来，每天都对我报以嘲笑和谩骂。
这样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
……但又好像，终有一天，会有爆发的时刻。
……
终于，
那一天到来了。
……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晴空万里。
艳阳高照。风景如画。
从宫里的高台上，往外遥遥望去，可以看到家家户户里燃起的缕缕炊烟。……
而就在这样鸟语花香的季节、
一年四季里最美好的时刻，
父亲派遣了皇宫里的一大帮下人们，让他们将我从宫殿里的万重长级之上，
一脚踹了下去。
……
……
我永远都记得，
我的脑袋从宫殿前的万阶台阶上，一级一级，一级一级，磕碰下去的感觉。
我的身躯从阶梯上滚落。每一级都染上了我的鲜血。
我的血肉在痛苦中粉碎。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绝望。
阳光那么温暖，
我的全身血液却渐渐冰冷了下去。
……
我死了一次。
4.
但是，
我…又活下来了。
这很奇怪。
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5.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家里有父亲、有母亲、有弟弟，
惟独没有我。
没有我的半分容身之所。
……
我不能够。……我无能为力。
我知道，回去之后，还是无穷无尽的毒打谩骂，……我感到无能为力。
我不能够。
6.
于是，
在两岁那年，
我在家门前的台阶上死了一次，然后，
我离家出走了。
7.
我离开了我生活两年的家，来到了……弱肉强食的魔界。
我这才意识到：
【家里的糟糕并不是苦难的终点，恰恰相反，那只是悲剧的开幕式而已。】
比起我那不加掩饰的丑陋家庭，
更加恐怖的，
是在精心掩饰过后、…内里却变得更加肮脏狰狞的社会。
8.
不知为何，
我的魔气，先天性的极其微弱，……因此，不论我走到哪里，都注定会被我的同胞们所歧视针对。
……
对于我被霸凌欺辱的事实，
他们觉得无比理所应当、…甚至，他们还精心编排了一个又一个无比充分、又十分美丽的理由：
“哪里来的落魄小乞丐！也敢来挡了我家老爷的路？！！……老爷，别气，别气。害，都是这个小该死鬼的错！”
“小废物！……我啐。老子多打你几拳，还帮你下辈子投个好胎！感谢老子！”
“天生魔气这么弱的娃儿呐…？哎……死了好啊，死了好啊，死了吧，……活着没意思……”
……
……
就这样，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9.
可是，
即便如此，
我依旧活着。
10.
活着，活着，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我活着。活着。活着。活着。活着。
我还是活着。活着。活着。活着。活着。
11.
就算用了一千种、一万种方法，
再怎么残忍地杀死我，
我都还是活着。活着。活着。活着。
……最多，
也只是影响我复活时间的长短而已。
最终，
我还是活着。
活。着。
12.
我也是在那时候，
才终于堪堪地意识到：
“我似乎，并不是……”
“一个…普通的魔族小孩。……”
13.
可是，我好疼。
我真的好疼好疼好疼。
14.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我开始自残。
切开我的脖子，割开我的头颅，掐断我的手臂，刺穿我的大腿，搅碎我的脑子，
让我得到解脱。
……
……
想死，我好想死，真的想死，
……
疯狂而痛苦，疯狂的痛苦。
15.
两岁的我，无家可归，
我四处流浪。
16.
我的同胞们是生性冷漠的人。
他们重视利益，轻视感情。
没有人愿意收留我。
……别说收留了，
只要不因为我魔气微弱而欺凌我，
都已经算不错了。
17.
我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饱受着整个世界的恶意。
我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饱受着整个世界的伤害。
我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好痛苦。好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无穷无尽的痛苦。
……
……
终于有一天，
我忍受不了了。
18.
就像当初从家里逃出来一样，
我痛苦万分、忍无可忍，
逃出了魔界。
19.
我又被人打伤了。
我的腿废了。
虽然还会再长出来。……可是，
我好疼。
真的好疼。
20.
我于是只能用爬，……那一年，两岁的我，用爬的，
爬出了一条血淋淋的路。
21.
我爬着，爬到了魔界的一片旷野，
沿着我血淋淋的路、沿着血，……
我终于……
……找到了，一扇魔界传送门。
22.
于是，
我离开了魔界，
满身是血的来到了人界。
23.
人界有无尽的人间烟火气。
在这里，
有更多和善的人，……
相比魔界，要更有人情味得多。……
那一年，
我心存侥幸地想：
“也许在这里，能有我的容身之所。”
24.
我满身是血，从魔界爬到了人界。
通过魔界传送门以后，我来到了人界的一处旷野。……我的腿终于也长出来了。
在这片旷野上，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磕磕碰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我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安静的小村子。
村子并不大。
村子里有人做饭。
烟囱中，燃出了漂亮的乳白色炊烟。
……这让我想起，
从皇宫里的高台上，往外遥遥望去，…也常常可以看到家家户户里，所燃起的缕缕炊烟。
可我已经回不了家了。
25.
一旦有了这样的联想，
这座村子在我心里的印象，……就情不自禁的、开始被一点点美化了起来。
我看着它，就想起了我的家。
我每靠近它一点，好像就靠近了家。
……
我想回家。
真的。我好想回家。
26.
可惜没人想我回家。
27.
我的家不需要我。
28.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开始在这座村子的周围晃荡。
我晃荡，晃荡，……一天天的在村子周围的树林里晃荡。
可我没有进去。
因为，
担心自己会被人驱赶。
29.
那座村子，……在我看来，
真的好漂亮。
……
村子里似有若无，时时地会传来一阵阵饭菜飘香的味道，……我好饿。
但没办法。…吃些野果凑数吧。
实在饿得不行了，我可以吃我自己。
反正还会再长出来。
30.
我知道，
我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
31.
那座村子，……在我看来，
很美好，
是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美好。
……
我观察着它，观察了许久。
村子里的村民们，看起来，也都是很淳朴敦厚的好人们，……
我真的忍不住，…心存侥幸。
我心里的期待…越来越大，
我期待着…也许，他们会愿意接纳我、收留我，
毕竟，
这里不是魔界，是人界。
……
听说，人族要比魔族有人情味得多。
所以，……村民们，也许会愿意给我一个小地方，让我借宿一下。
就算不能借宿，
哪怕随便找个小角落，…让我躺一躺也行，
反正，
我是一只怪物。
我死不了，……
就算不吃不喝，我也死不了。
……
可是我好疼。
我满身都是魔界同胞们打出的伤。……痛楚无时不刻地刺激着我的每一寸神经，它们拖垮了我的行为、毁灭了我的思维。
如果，……
能够找一个安全的小地方，
让我躺一躺、歇一歇，……
让我的伤慢慢治愈、慢慢好起来，……
就好了。
32.
后来，
每每再想起这段臆想的日子，
我都全身打颤、浑身发冷、……在深夜里无数次被噩梦所惊醒，
然后在他的拥抱和轻哄声里，
我才终于能够入睡。
……
从那以后，
我终于意识到：
【任何沉默寡言的光阴，都只是在为新一轮崩溃的迸发爆发，所做下长长的铺垫而已。】
33.
那一天，
在经过了长久的观察以后，……
我终于忍不住、心存侥幸，
尝试着，朝这个虽然无比普通、在我看来却无比美好的小村庄靠近。
我看到了一大群的村民朝我冲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神情，
我微弱地开口：
“请问……”
“唰——！”
一柄干草叉刺穿了我的胸膛。
34.
“……”我怔了下。
那一年，我两岁大。
我衣不蔽体、褴褛破败。……
我讷讷的，看着眼前的淳朴敦厚的村民们。听着他们愤怒的声音：
“就是这个魔族的小混球！！！”
“整天在我们村子周围晃来晃去的，…闹得我们村子好长一段时间都人心惶惶！”
“魔族宵小！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擅闯我们村…绝对是想搞破坏！！！”
……
“……”我的口中溢出鲜血，“啊……”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满地都是我咳出的血：
“抱歉……”
“我只是…想…借宿一下……”
35.
我至今都仍然记得，
将干草叉戳穿我心脏的那个人族村民，
其实…是一个厚实淳朴的善良大叔。
……
我很认真地观察过的。……
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观察过的。
……
我以为…我或许、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的……
我…什么…都……愿意做……
……
可是，
他们一看到我就变了脸色：
“魔族宵小！！！”
……
最终，我又死了一次。
36.
我的臆想幻灭了。
37.
有了这次经验后，
我于是明白了一个惨烈的事实：
“人界……没有…我想的那么美好。”
“人族们…非常的讨厌魔族……”
而我，
偏偏就是魔族。
38.
我想死。
……
可是，我尝试了很多很多次：
没有用。没有用。
我死不了。真的死不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死不了。……
我没有办法：【活着就是痛苦。】
可是，我没有死掉的办法。……我没办法，我只能继续活着。
我尽我所能地、……想想办法，尽力不那么生不如死地活着。
我再也不敢靠近任何一座城镇村落。
一旦靠近，就会被人族驱逐打骂，……
然后，
一不小心，
又死一次。……
……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族，
会愿意放下种族歧视、放下族类之别，
去关心一个没权没势的魔族小孩。
39.
没有人教导我，我没有修炼的可能，…
所以，那一年，我格外弱小。
我甚至先天性的魔气微弱，……没有丝毫自保的能力。
40.
可是，
要说弱小，又不彻底。
……
为什么。
我为什么死不了。
41.
在这样的无尽煎熬下，
慢慢的，
我又将主意，…打到了仙界上。
“虽然，仙界的仙族们，可能会更加讨厌魔族，……”
我心里怀着最后一丝侥幸：
“但是，…那毕竟，”
“……都是仙人？”
“仙人们的眼界高。他们也许，……不会…那么计较种族之别、计较我没有修为、……”
……吧？
42.
？
43.
我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一路淌血，……来到了人界的一处无垠旷野。
我最终成功找到了一座人界传送门，
前往了仙界。
44.
这里，是仙界的一处旷野。
旷野上，时时有许多的野兽。……我一路被野兽撕咬，死了活、活了死，……
我都快习惯了痛苦。
45.
可是，有一天，
在我又一次被大型野兽撕咬的时候，
有一个人，他轻轻松松，
随手用一道剑气，就救下了我。
46.
那个人很随意的，就轻轻松松地赶走了那只将我咬得遍体鳞伤的野兽。……
而且，最关键的是，
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想伤害我：
“甚至，……”
我不可思议地想到：
“……他救了我？”
47.
果然，果然，
…果然！！！
48.
我心底瞬间燃起了希望：
“果然！”
“仙界的仙人们，……是不一样的。”
“仙人就是仙人！……”
……
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满身都是伤，好疼好疼。
我快死了。却死不了。
我嗓音发哑、几乎要说不出话语：
“…你、救了我？”
49.
他……长得好漂亮啊。
雪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像银色的绸缎一样随风飘扬。……沿着他好看稍尖的精致下颔，我将目光慢慢往上移，望见了一对琥珀般晶莹剔透的金灰色眼瞳。…
波光流转间，他的瞳眸熠熠生辉，
自成一派风情气度。
……
明明他生得十分正经好看、华发胜雪，通身的扮相也十分仙气典雅。……
可、可就偏偏这一双眼睛，
竟然让我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
“……妖精？”
50.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我隐约感觉…我不该这么想。
“妖精可是会蛊惑人心的。……”
……
这可是漂亮又端庄的清雅仙人，
“……怎么可能会蛊惑我？”
51.
我又继续再往下看。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淡雅道袍。
他的衣袍朴素淡雅，衣袍下摆处，细细地纹络着凌厉修长的深蓝色剑纹，……于他的腰间，还悬挂着一把青色的佩剑。
看得出来，是把好剑。
我：“……”
52.
我心想：
仙族的人，
都是这么素雅好看的吗？……
53.
他看起来很吃惊。
但是，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说，他为什么会愿意救我。
他蹲身下来，拧着眉头，似乎在对我做什么。……过了会儿，我才听到他问我：
“瓜娃娃，你咋个会伤成这样啦？”
我：“……”
54.
我心里怔住了：
“好、…好接地气的口气？”
一瞬间就……就粉碎了刚才我对这位仙人清雅端庄的印象。
……
不过，
我后来才知道：
这位仙人其实向来特立独行。别具一格。画风清奇。……
55.
他很喜欢探访三界各地的老百姓们。
他经常在街头巷尾、和寻常百姓家里的老人小孩们交流谈天，……
……所以，
他说起话来，难免会比较接地气。
56.
“……”当年，我只是看着他。
他问我“咋个会伤成这样？”……
……我在心里掂量迟疑许久，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回答。
“万一说得不好，”
“又引起对方讨厌，…就惨了。”
57.
他看了我小片刻。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再问我。……
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
他居然匆匆忙忙、……
……打算为我疗伤。
58.
我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
他…好温柔。
他用了一个小小的竹篓，轻手轻脚，就将我整个人都抱了进去，……
然后，他背着竹篓，
背着我，
一路找药。
59.
“小娃头，你的伤不好治。得找药。…最好能多备些药。”
他和我说：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我听不懂这句话。
却听到他继续和我说道：
“这片荒野灵气稀薄，……长不出啥好灵药，只会长出些凡人的普通草药。”
“小瓜娃子，这正好。你现在正好就只能用凡人的草药。”
他似乎是希望我以后能够学会自救。
而我似懂非懂，……我只是默默地记住了这些，
记在心底。
60.
我那时绝对没有想到，
将来，
竟然会有一日，他得了病，……倒还需要我来照顾。……
而且，
也是用的…
…凡人草药。
61.
一开始，是他一个人在找药。
我不懂该怎么找药。
但是，我看着他在找，看着看着，……很快，我也就学会了该如何找药。
我不是不想帮忙找药，
但是，我不敢开口。
我心里想着：
“说了，……可能会被讨厌吧。”
62.
可是，他一直在和我说话。
什么话都和我说。
每一天都能说很多。
……
终于，慢慢的，
我…也敢说话了。
63.
那一天，
年近三岁的我，缩在他的小竹篓里。…我抱着身子，看着他的后脑勺。
他正背着我。
他手持长剑，剑尖拨动着碧绿的草叶。四处找药。
他…似乎、比较心大。
他做事也很随意：他并没有发现，他的剑尖一不小心、已经戳死了好几株能用的草药了。……
我听着他嘴里嘟囔着“喵了个咪的，卧槽，咋今天这么难找”……
我不敢和他说，说“仙人，您刚刚才戳死了好几株草药”，…我只是小心翼翼地、
很小声地、
声如蚊呐地说道：
“……那边有一株。”
64.
他好像没有听到。
我的声音太小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不小心、又戳死了好几棵草药。
他还在嘟囔着自己找不到草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终，我大着胆子，
将声音稍微拔高了一点儿：
“那…边…有…一……株。”
“……”他顿了下。
他这回听到了。……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很快，我看着他笑嘻嘻地回头看我：
“哪呢？”
65.
“……”我缩在竹篓里，
我用我瘦小难看的手指，
指了指一个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好几棵。
他喜笑颜开、欢天喜地。
他高高兴兴地走过去，
一道剑气下去，
他很快就将那些草药全都准确无误地同时割下来、一次性就摘走了。
我：“……”
66.
好快的剑、……好准。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
那些草药就全都被他一剑割下来，干脆利落地扔进竹篓里了。
……
我心里很庆幸。
我很庆幸…庆幸他不讨厌我。
他明明很厉害，
却和其他人不一样、完全没想杀我。
而且，……
他似乎很高兴，高兴我能帮忙一起找药。…
为了不被讨厌，
慢慢地，
我越来越敢开口、帮忙一起找药。
……
67.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逐渐习惯了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我每天都会和他说话。……虽然我的话不多，可能就几个字而已。…
但他从来都不会厌弃我。
68.
我永远记得，
他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聊过的每一次天：
“艾玛，奇了怪了，刚刚才瞅到这里有一株草药的……肿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那个…在你脚下。”
……
“我掐指一算，预测今天天气好，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一定能找到很多药！”
“…下雨了。”
“？？？沃日，不给面子！”
……
“不对劲，不对劲，这株药为何通体乌黑，散发出一股奇臭？是不是什么品质特好的草药？”
“这好像是沾了狗屎…”
“要不你吃一口试试、……啥……噢，真的诶。哦吼吼不好意思。差点让你吃屎…咳。嘻嘻。”
……
我的伤口，在他的治疗下，……一点一点，慢慢地好了起来。
我疼了好久，这一辈子没有享受过这么奢侈的待遇。……我好疼。
可是，在他身边，我很安全，再也没有受过伤。……之前的那些伤口也慢慢地好转，再也不疼了。
我甚至慢慢的、…恢复了点儿孩子的天性，有时还敢和他撒一点娇。……
……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
我心底深处，总是希望他可以多看看我，多看看我，多看看，…我。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他好可爱、好温柔，……这种感觉，是我的父母、我的族人、我遇到过的每一个陌路人，
都从来没能带给我的感觉。
69.
我只是手指拂过他雪白的头发，就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随之震动颤抖；我只是看着那对琥珀般漂亮的眼眸，就能觉得生命里充满了奇幻斑斓的色彩；
我只是听着他和我谈天说地、长谈阔论、侃侃而谈，……
慢慢的，
所有伤口不用愈合，就已经不疼了，
好像……一瞬间就可以天荒地老。
70.
我清楚地知道，我恐怕不该这样。
我不该有这些妄念和想法。……可是，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
71.
我一直没有问他的身份姓名。具体情况。
我不敢问。……而他也从来不提。
他也同样从来没有仔细问过我的身世来历，……我知道，
在他看来，
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
72.
也就是说：
“一旦我的伤口好了，……”
“……我就要和他分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滋味。
我生不如死地活了三年，
头一回…心里有了痛苦失望、和茫然无措以外的感受，……
……我意识到，
我不知该如何体味这种心情。
因为，从来没人教过我。
73.
可是，
不论我再怎么茫然痛苦，
时光也依旧辗转。
74.
我的伤势一天天的好转、一天天的变好，……
于是，
距离我和他分开的日子，
也一天天地临近了。
75.
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好慌好慌。
我有时很想牵一牵他的手，……却根本不敢。我甚至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只是一想到，
想到他要走、要分开，…要像照顾我一样，去悉心照顾其他的所有人，……我就心里发酸，发酸发涩，一阵又一阵，说不出来的痛苦难受。
而我完全不敢和他讲这些。
我隐约察觉得出，
他不会接受的。……
76.
可是，最终，
和他分开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77.
他很贴心的，送我去了附近的一座城镇。
他带着我，在城里的一间客栈里，打尖落脚。
他看起来……似乎，对我和他二人的分离、没有一丁点儿的感觉。……
……连一点点些微的不舍、都没有。
我：“……”
78.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煎熬痛苦。
我只是看着如玉人一般的他，安静地伫立在客栈房间里的竹桌旁，默然地为我捡药，……好像想在临走之前，再多给我准备点儿药，……
……我就觉得难过。
我难过，难过他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
和我分离。
79.
“……”我满心痛苦：
“也是……他根本不需要我。”
“怎么可能……会不舍。”
哪像我。
80.
我觉得，再待下去，
只是再多看几眼，我就会死掉，整颗心脏都坏死烂掉，……
我于是没有再待下去。
我一扭头，安静地离开了客栈房间，…我想要出去，透一透气。
81.
客栈所在的这座小城，很热闹。
小城的集市上，卖什么东西的都有。…似乎，仙界确实没有人界那么反感魔族。
……起码，
在明面上不那么反感。
82.
我走在大街上，一路走来，
除了挨了好几个白眼以外，……我居然，确实没有被谁伤害过。
可是，
我依旧没滋没味地走在集市里、人群中，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他，……
……
我好像，
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不在乎自己活得痛不痛苦、会不会哪天就死掉、能不能死掉了……
83.
我满心满眼、全身上下，全部都在想着：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
“……留住他？”
这个邪念一旦生起，
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我疯了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84.
“……”突然，我听到一声清脆刺耳的笑声，仿佛在讽刺我。
讽刺我不自量力。
讽刺我满心歹毒。
……
可我迅速偏头一看，
很快就发现：是我自己想多了。
并不是又有谁在恶意嘲笑我。……只是刚好，有人在旁边发出了笑声而已：
那是…一个小孩。
85.
我孤身一人，站在一条深巷里。
巷子里没有人。……在巷子两旁的人家里、屋门内，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饭香。
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其中，有一户人家的家门前，……正坐着一个小孩。
我盯着这个小孩。
86.
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小孩的模样：
他比我还矮。
他刚好坐在我旁边的台阶上。
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花里胡哨的小话本，……
他正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前。
台阶往上，是门槛。
门槛之内，传来缕缕饭香。
应该……是他的爹娘，
正在给他做饭。
87.
我盯着他。
他在等着爹娘喊他吃饭。
他快乐地坐在门槛上，看着手里的小话本，
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吃吃地笑，……
……
我知道，
他有很多的朋友、
他有幸福的家庭、
他有疼爱他的爹娘，……
……
我盯着他。
盯着盯着，我心里就塌陷下去，塌出一块巨大无比的空洞，……将我最后一丝侥幸都彻底崩溃。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88.
这个小孩，
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89.
可具体究竟是什么被压死了，
我说不上来。
我只是……觉得窒息。
格外窒息。
90.
突然，我快步走上前，
我狠狠一把抢走了他的话本、扔开了他手里的糖葫芦。……我虽然瘦，但力气大。
他抢不过我。一下子就被我抢走了。
我无视了他的哇哇大哭。在他呆滞伤心的目光里，我拿着话本就离开了。
我走出了好几十步，才突然将手里的话本随便翻阅了起来，……然后，我怔愣地发现：
这本花里胡哨的小话本里讲的，……
居然……
全都是些男女情爱的浪漫故事。
91.
“……”我有点发怔。
我没想到、我一时兴起，
从一个让我十分羡慕的小孩手里，所抢下来的小话本里面，……
……居然，会是这样的内容。
92.
我看着话本里的内容，
看着看着，……
我仿佛终于明白了，…自己最近以来的那些异样可怕的想法……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
我茫然又痛苦地想到：
“他会接受吗？”
93.
但是，
如果现在不说，……
…以后也根本找不到他，……
……
我也就，
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94.
最终，
我还是鼓起勇气，拿着这本小话本，
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走回了客栈房间。
95.
他还伫立在竹桌旁、为我捡药。……
他…恐怕真的只是想要治好我。
可我却，……
“哎，真希望他也喜欢我。”
我默默地想着。
96.
我没敢直接说“我喜欢你”。
我想要尽可能正式一点，……于是，我特意爬到了竹桌旁边的那张竹椅上。
我看着他垂眸捡药。
他的神情恬静又专注：雪白的华发垂落耳际，好看的容颜天地失色，指尖的温柔刻骨铭心，……
……我看着，
只是看着，
只不过是看着他，
看着看着，我心里就一阵又一阵的山潮水涌，……永无止息。
……
鬼使神差的，
学着刚刚在小话本里看到的情节，……我突然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怔了下。
我：“……”
我心都慌了：我在干什么？？？？？
97.
可是，
做都已经做了，…我没有回头路可走，
幸好，……他看起来，
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我心脏都快要炸出胸口了。
我不敢被他看出我的紧张，……我小心翼翼、一字一句，
跟着我手中那本讲述男女情爱的话本，
慢慢地念道：
“…从今往后，陪我身边，永不离我，可好？”
“……”他又怔愣了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神情讶异，也不知道……是不是讨厌我了。……
……
可是，
令我万分惊喜的是：
“嗯。好。”
他居然答应我了。
98.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当场碎裂爆炸，炸出了无尽的辉煌繁华与绚烂烟火。
我开心得，简直血液逆流、全身剧颤，整个人都欢欣鼓舞、无以复加。
而他也一直朝我笑。……似乎，也很高兴能和我在一起。
99.
然而，他还是要和我分开。
100.
我听说，仙界有一位道法很高的老师父。在老师父的手里，有两个出名的好徒弟。
等我去拜会那位老师父，……
学成以后，就能回来娶他了吧。
……
……
可是，我没想到。
那位老师父……见多识广，修为高超，是一个即将飞升上界的大能。
老师父在看到我的第一眼，
居然瞬间就一眼看出了，我是一个可怖的怪物，……老师父直言不讳地高声喊道：
“寒心，漠颜！”
“离他远点！这是冥冥天意中，传说里那一只不死不灭的怪物！……”
“他就是传说中的天生魔种！！！！！”
101.
老师父二话不说，
就要将我乱剑砍死。
……
虽然，他无法真正地杀死我，
但是……只要下手够狠、手段足够高明，
我就会很长一段时间，
都无法复活。
102.
我的身体，被老师父迅疾地挥剑刺中。血花四溅。鲜血淋漓。
……而我的心，
也随之彻底的凉了下去。
103.
在体味过纯粹可爱的善意以后，
面对这样的狰狞恐怖的恶意，……实在让我更加无法忍受。再也无法忍受。
我真的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我完完全全不明白：
“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要被这样毁灭？！”
104.
“天生魔种是什么？！那是我想要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105.
老师父一边杀我，
一边赶走了他的两个好徒弟，不让他们过来一起帮忙，以免他们被我残害。
老师父厉声说道：
“天意不可违逆！”
“且让我等杀之，使之暂且不得祸害世间！”
……
老师父高喊着。
他说，上天注定要我祸害苍生、惩戒世间、不死不灭。……所以，必须杀我。
否则，
我终将导致天下大乱。
106.
……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我听见在我被撕碎破烂的喉咙里，在我鲜血殷红奔涌的口腔中，……一股又一股，溢出了许多凄厉尖锐的恐怖笑声。
……
我说呢，哈哈，…我说为什么，
我说为什么我会这样呢，……哈哈哈，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
原来是因为，
我注定屠杀世间？
107.
好，好，好……
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终有一天，我能坐拥灭世之力，
我一定要屠杀天下。
108.
我要让整个三界，
都为他们曾经对我的所作所为……
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
109.
我要血洗世间，
我要听到每家每户里，都传出凄厉恐怖的哭嚎惨叫；
我要踩踏着重重叠叠的森森白骨，
鲜血淋漓，走上所有人都走不上的唯一至尊高位；
我要杀人流血，
要让我这辈子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都成百上千倍的、报复给全天下的所有人。
110.
我要让所有人死，
带着所有的人、所有的命，
一起坠入炼狱。
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111.
“……”我全身流血。
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
恍恍惚惚间，我又一次命悬一线，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不再感到迷惘茫然……我的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
我很清晰地知道：【我要杀人。】
112.
也是在这个时候，
我第一次，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
……有什么东西，
在我耳畔呢喃。
113.
我很努力的、想要听清这个声音，
却怎样都听不清晰：
“很……好……”
“这就是…吾赐汝魔种之躯的用意……”
114.
那个声音悠远沧桑，……恍惚之间，
它在和我说：
“大道无情、天地不仁。”
……
它隐约和我说，
说我是它精心培养的新天道。……
要我必须答应它。……
115.
我满身是血。
老师父用飞剑凌厉地刺穿了我，将我捅得满身是血。……
而那个古朴浑厚的悠远声音，
似乎也很快又远离了我，……它想要放着我继续痛苦下去。
116.
我心想：
“天道？……那是什么。”
我要答应它吗？
“我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难道，”
“不都是因为这个所谓‘天道’吗？”
我要答应它吗？
117.
我想要拒绝它。……可是，
我又真的忘不了，
忘不了那些在我最苦最痛的时候、进一步彻底放弃我、将我一脚踹入深渊的人，……
……
我恨，我真的好恨，
我恨不能杀穿天下，
让全天下都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
让他们都好好明白和体味到我的痛苦。
118.
就在我想要开口，
答应那个所谓“天道”的时候，……突然，
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父！！……”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