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民国粉墨花脸(7)(1/1)
这一留就是五年,如今她也是能独挡一面的名角,不少人来梨园就是为了她。
雯娘始终都没有选择任何求娶的人家嫁了。
按照她所说的,是不想把自己的未来都寄托在丈夫身上。
她是体会过苦日子的,所以不愿意冒险,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才有未来。
她偏偏就要靠着自己。
“听园长说你受伤了?”雯娘拉着时添,左看看右看看,“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时添笑着,“我没什么事的。”
雯娘却对此非常重视,“傻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腰部受伤对我们,都是需要格外重视的事情。”
“一旦腰肌劳损,那么对上台也会有影响,更何况你现在还是在练基本功。”
雯娘苦口婆心的要劝他重视,“你现在不重视,到时候就有可能一辈子都上不了台。”
时添果真因为她的话,若有所思,果真不能操之过急。
他们来到大厅,在众人注视下,雯娘带着时添在席楼弃身旁坐下。
时添刚来到这里没有多久,所以认识的人也不算多,但是他知道了,席楼弃只有自己一个徒弟。
其他的人都是跟着原来的老班主学的,梨园原先也并不是席楼弃的。
反而还是老班主欠了席楼弃一个恩情,所以才将这个梨园无条件赠送给了他。
班上的原班人马都被席楼弃接管了过来,也是在接手的第一天,老班主就去世了。
席楼弃看见时添入座了,便开口开饭,他的规矩直到现在都没人敢违背。
时添吃的不多,无论吃什么依旧寡淡无味,不过唯一能让他贪嘴的估计就是甜食了。
吃完饭,时添就收到了席楼弃的一包果干。
席楼弃面不改色道,“这几天你跟着我去台下帮忙,最近有一场霸王别姬的戏,到时候你可以跟着去学习一下。”
时添接过用牛皮纸包装好的果干,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雯娘、贺浔、许先生还有师傅都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的。
他心里发酸,点着脑袋应和。
梨园的固定演出时间是一个礼拜一回,席楼弃不在乎钱财收益,只要留着梨园的传承。
那是老班主留下来的念想,就连席楼弃也不能坏了规矩。
梨园主要的戏曲,除红娘、锁麟囊、霸王别姬就是红鬃烈马等。
席楼弃不常上台,惯在台下喝茶品戏,只是这次为了带时添去熟悉一下流程。
时添起了个大早,许须仲带来的伤药很有用,只过了一夜伤口的血就止住了,甚至又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时添现在随便活动了一下,也没什么大碍,但回想起昨天他们三人的话,也只能停下心思。
前面的前院已经开了庭门,喧嚣热闹的声音,随着前来的客人,传遍整个梨园。
时添先去席楼弃的房门敲了敲,确定人不在里面才往外面走。
刚踏出那个院子,就看到了远处坐在凉亭里娴静赏花的男人,独一无二定制的石涅色的航绸素面长袍,领口上还别着玉饰。
眉目疏朗,不苟言笑的高贵冷傲的气质泫然自成,光是坐在那里就是一道优美的风景。
时添走了过去,没发觉席楼弃早已注意到了自己。
还想着怎么开口,就听到了清冷的声音主动响起。
“醒了?”
时添一顿旋即点头,“是,师傅。”
席楼弃回味了下新得来的铁观音,不留痕迹的朝他所在的方向,推了一杯道,“尝尝。”
时添不怎么能品的出味道,即便是喝了,也并无二般。
但是席楼弃都说了要喝,时添当然不会拒绝,双手拿起茶盏小酌了一口。
一如既往没有味道。
“师傅……我尝不出来……”
“今早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时添一愣,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问,但也如实回答,“听到了。”
“感想如何?”
“很热闹……”
席楼弃摇头,又问“我指的是,你觉得这样反感吗?”
反感?是否反感梨园这种热闹喧嚣的场景吗。
“老实说的话,是有的。”时添不想骗他,“但是到了这里,我就该习惯的。”
习惯周围的环境并且融入进去,这是他随遇而安的性情,也是被逼迫出来的。
席楼弃今早就收到了贺浔派人送来的信,信里都将时添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少年不喜热闹,每次都喜欢悄悄躲在角落里。
哪怕什么都卖不出去,要被毒打一顿,也不想到满是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叫卖。
那是他最后的倔强和脾气。
所以席楼弃想要确认一件事情,他要知道少年是否适合留在梨园。
而在现在的乱世,作为一个戏子……真的身不由己。
席楼弃并不想把一个无辜的人拉下来,只要时添肯说一句不愿,他也就不强求教他学戏。
但是……
席楼弃的脸上似乎难以形容,本是俊朗儒雅的脸此时此刻却惆怅万千,甚至望着时添出神。
时添是真的想要学戏,并且他这一生也没什么值得提及的能力。
当第一眼看到台上大展唱功的席楼弃。
他就像是找到了归宿,前半生漂泊不定,但此时此刻他想要知道自己未来的答案。
哪怕这条路崎岖不平,但只要自己能坚持,即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妨。
“你……想清楚了?我这梨园日后这样的生活,可就是常见的场景了。”
“从前那些不喜粉墨花脸的迎合,在此时此刻可得做足了。”
说到底,民国战火狼烟纷争不断,被深深掩埋下的累累孤魂又该何去何从。
彧城的百姓此刻毫无察觉,但是难保战火不会殃及到这里。
岛国迟早入侵,到了那时或许他们,甚至是整个梨园也会被夷为平地。
席楼弃不喜外交攀谈,但对手底下的人也是真心相待的。
既然决定收了时添为徒,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那也是在他心里认可了的。
“师傅,我只知道现在我是你的徒弟,跟着你住在梨园,就是为了学戏。”
“哪怕戏子低人一等,但像这种靠着真本事的饭碗,谁会嫌弃?”
时添从不觉得学戏丢人,对待这些也是愿意付出一切努力。
这种决心那些看客又怎么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