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三司联合办公(1/1)
朝廷发出布告,凡举证揭发富户偷税漏税行为都能得到相应的奖励后,举报自己主家的风气就立马形成,连个嘣都没打,大批人跑到各衙门口里揭发不说甚至出现了多人为了抢先揭发而在衙门口打起来的。
偷税漏税这么多年了,这不是常规操作吗?什么时候朝廷可以这么不要脸了,居然用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话一点都没错。甭管地里田间还是商号铺面,没有谁比伙计更清楚主人家的生意好不好了。
照这个方向发展下来,大明朝廷又能狠狠薅一波韭菜了。反正土地肥沃,割了一波用不了多久还会再长一波。
而杨善当然也得到了应有的对待,在朝廷百官的抨击下杨善被朱祁钰安排成了陕甘总督,临行前交待一定要结合当地的特性修建沟渠发展水利,同时要在原有基础上重建古都西安。
西安,要成为大明朝的陪都,成为连接西方诸国的重要物资、信息交换点,为大明朝西扩做出相应的准备。
挂着礼部尚书衔总督陕甘,无论如何也比做个鸿胪寺掌寺有实权。如果仅仅是自己做这个总督那杨善一定会怀疑自己这是被皇帝给扔出了权力中心,但加上于谦、金濂、罗通几人在前,杨善更确信自己是摸准了景泰皇帝陛下的喜好,这一注又下对了。
景泰皇帝陛下还是想让自己儿子接班当皇帝的,只是现在有些顾虑而已,等孙太后归天又或者燕王噶屁之后再奏请皇帝易储另立新君,一定会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由此就能获得高官厚禄了。
杨善这么跟自己说,然后开开心心的上任去了。一任总督,权倾两省,实实在在的土皇帝,比起鸿胪寺里那点破事情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了。
看着杨善开开心心的上任,朱祁钰也很开心。正统年间杨善就差点因为儿子犯事被撸过,而他自己也一向手脚不那么干净,更不用说正统复辟的天顺年两年时间里杨善借着朱祁镇的圣眷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了。如果一直只是一个鸿胪寺掌寺不是不给人家杨善发展的空间吗?这个空间一定要给够了,这样才能早点让杨善挥发…发挥出来自己的真实能力。
大明朝有些年没有过剥皮充草的事情了,挺令人怀念的。
“都说说吧,这就是三司拟定的秋决名单?就这?”秋决名单被再次呈上来,再不定下来景泰六年的秋决怕就要延后了,大狱里关着的那些人犯肯定得留下过年了。朝廷里虽然也不差这么点开支,但能省还是要省省不是?
“是,请陛下御览。”这种苦差事现在都落在俞士悦头上,俞大司寇心里苦,可是不能说。
这个刑部尚书不好当,真不好当。
原本是各地府、县主官亲自问案审理,捅了篓子刑部直接驳回案件要求重审就是了。可自景泰朝开始执行新政各地的主官都几乎被剥夺了直接问案审案的权力,由刑部分级管理的法司官员负责问案、审判,有了差池都是刑部领导不力的责任。
“嗯,看是看过了,但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松江府这个朕准了,毕竟是真杀了五个差役,不过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斩了他,不然以后人们都得学他的样子了。”
松江府案子冤不冤?要说冤也冤,摆明了上海县的差役是选择性执法。这也算了,拿了人扔在衙门里拘了几个时辰到三更天才放人出去摆明了就是故意仗着一身皮欺负人。
松江府也是一群混账行子,明知道上海县的活计办得不地道好好赔礼道歉该处罚的处罚了就结束了,非要压着案子想扔几个钱给人打发了。人没打发掉,前前后后几条命全打发掉了。
当皇帝也没办法,这种事情只能认了。这个学子是死定了,绝对不能在天下间行成这种不满意就拿着刀剑冲进衙门里砍砍杀杀的习惯,不然以后哪还有老实的百姓可以给朝廷呼来喝去的使唤。
“判这个剐刑朕也准了,但是得让人家里再见上最后一面,然后把他老母好生送回原籍安排。地方官府打个招呼,不准苛待人家,有族老、里长的也交待一下,可不兴欺负人家。”
朱祁钰此时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没准也想亲手操刀剁了那群披着官衣的畜生。
“臣遵旨。”俞士悦连忙应下。
大家都很清楚,甭管松江府还是上海县在这个皇帝心里已经挂上号了,往后这几年无论刑部还是吏部对于整个松江府的考评都不会太好。就不知道皇帝的记忆力有多好,会不会时不时翻出来再念叨一阵。
“云南……斩了也就斩了,怎么连家人都不给通知一声。我堂堂中国朝廷行刑处置个犯人都不敢让人知道了吗?这里面是有多少黑料?”说到云南的事情朱祁钰更是唏嘘不已。
从山沟里走出来求学这对于一个家庭,甚至对于一个部族而言都是天大的事情。好好的孩子怀揣着希望走进大城市来求学,没成想整日里被其他同窗欺负,终于被逼急了下了狠手也算是学子梦破碎了吧!
不管怎么说,触犯了律法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哪怕自己确实被逼急了有冤屈也不该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手法办事情。但是朝廷对人犯处以极刑时连事前通知家人最后送一送都不做,想干什么?这是要掩盖什么还是掩盖什么吗?
“明明就是正常的处决人犯,为什么连通知家人见最后一面都做不到。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让人觉得我中国的朝廷是官字两个口呢!”朱祁钰对于刑部这事办的很不满。
“启禀陛下。这事情或许臣等办的有些欠了妥当。当时就是觉得好不容易把西南的局势稳定了下来,不能再生出事端,早些斩了人犯也算是绝了一些人不好地念想。”俞士悦脑门子上的汗以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有什么不好的念想?”朱祁钰冷哼道:“谁有不好的念想?想些什么?”
对于朱祁钰咄咄逼人的姿态俞士悦有些招架不住了,嚅嚅嘴唇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朕可是看了奏报说那几户人家属还觉得自己儿子念个书把命给念掉了很冤是吧?冤,他们家冤,那朝廷冤不冤?!”朱祁钰说的朝廷冤不冤可真是多此一问了,当然冤了。
朝廷花了大力气推动汉族与其他民族的融和,好不容易有几个能凭真本事考入学馆的侥侥者正好可以拉近各族间的距离,就被那几个欺负穷学生的混账行子毁了朝廷的大计。朝廷最后还得给他们擦屁股,冤,太冤了!
“哼,坏了朝廷的大事还有脸抱怨,别以为就能那样放过他们。现在民间对于这件事情是个怎样的态度了?”罗通那货把事情挑破后朝廷不得不作出应对,故意挑起了贫富矛盾以减少不同民族之间的矛盾,更要解决各地土司与朝廷之间离心离德的问题。
“回陛下,现如今各地的官府收到举报富户偷税漏税为富不仁的案子都压堆满了衙门。天下间的风向也都是指责富户盘剥穷人,没什么对于朝廷不满的声音。”
“嗯,这还算是好消息。”朱祁钰听到后冷着脸点了点头。
随即,朱祁钰又陷入沉思。大殿里众人看着朱祁钰不作声,也没有人敢说话,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舆论引导做得很好,老百姓的关注点都被转移了。不仅顺利解决了问题还能为朝廷多征些税赋,还能收拢人心,也算得上是一举三得了。”半晌,朱祁钰才出了声,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都算是称赞了。
“全仗陛下动乱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不然臣等哪里能有这等见识,以此等手段轻松化解各土族信任危机不说,还为朝廷挣下了更多的信任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对于这种话朱祁钰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撇撇嘴算是回应了。
“还是要小心,不可逼之过甚。莫说朝廷现在没有那么缺钱,就算是真缺钱缺急了也不能杀鸡取卵。”朱祁钰若有所思道。
“是,臣等遵旨。”
“行文下去,无论锦衣卫还是各地衙门,遇到要补税、罚金的,主动给对方选择补缴的年限。一次补足的,罚金缴个一成、两成的,是个意思就行。分一年缴足的,罚金再高一些,依此类推。要是得个五年十年才能缴足的也准了,只要有田产土地做担保的就行,再加些利息就行。”朱祁钰说道。
偷税漏税的,银钱也不会留在钱庄或者就全都存在家里,说要补税罚款就能立马补上。只要留下让企业继续运营的时间,多数人还是能够慢慢补上的。
确实有补不上的也没办法,经营失败了别说补缴税款,连自己下顿饭都没着落,你再逼也只能逼到人满大街砍人泄愤了。
“是,臣等遵旨。陛下心怀仁慈,此乃万民之福。”
“特别盯着点那些小县、穷县还有那些往日里就不太老实的宗室,莫要在这个时候又逼反了百姓。”对于称颂自己仁慈的话朱祁钰算是认领了,大有舍我其谁的感觉。只是对于那些急功近利的宗室和地方官府朱祁钰还是不那么放心。
“辽东那个什么什么‘姜老爷’还是‘姜老太’的,着实太不要脸了。我们立国才多少年,照着这个什么什么堂对外宣传来说岂不是在北宋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在辽东了?这算什么,蛰伏了四、五代人才开始把祖传药方拿出来给人治病,有这种可能吗?”莫说是兴安在辽东时写信专门提过的,就是为了自己手下的老百姓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已经是上位者了,但是从心底里还是前世那种白发愤青的思想,实在不能忍受这种对普通百姓行骗的手段。
是呀,富人好骗吗?不好骗就只能骗穷人了。
“朕不管他这个宣传有多真,只要找到一条假的就要罚到他们倾家荡产才行。之前各地官府接到报案拒不处理的,或者走个过场算是完事的,都给朕查,严查!该降的降,该撤的撤,一个都不能放过。”往往官衙不作为和滥作为才是压垮老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不不,应该是让老百姓彻底心死放手一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了才对。
“可是…启禀陛下,这个是不是卖假药还不好下定论。而且就算真的是打着治病良药的旗号卖止痒药水也不好就把人罚到家破人亡吧?”说不上俞士悦是法律意识强,坚持罪刑法定原则还是脑子死轴死轴的。
“哦,这事好办。你看啊…他们的宣传如果有虚假成分在里面是不是会误导百姓?”朱祁钰决定亲自引导俞士悦正确理解法律。
“嗯…应该是。”俞士悦没有提出异议。广告宣传夸大一些什么的很正常,就看夸大多少了。但肯定会有引导甚至故意误导人们购买自己所售卖商品的情节在里面。
曾经的大力丸吃了真能大力吗?至多不过是心理暗示作用而已。
“哪~这不就结了。比方说有个媒人跟你说亲…啊,咳咳,给令郎说亲时提到有个某某书香世家的嫡女,一眼就看上令郎了。哎,你这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陛下,臣家里世代书香,家里许亲可不会这么随意。”俞士悦也顾不上礼仪连忙出声打断。这个皇帝太能折腾,要是顺着话头说下去没准就把自己家儿子给折里面了。
“唉~无妨,只是举个例子,你着什么急。”朱祁钰打断俞士悦后继续说道:“等到三媒六聘娶进家里拜过堂后才知道这姑娘的世代书香门第其实是印书的作坊…”
“那不是匠户吗?”莫说俞士悦吃了一惊,一旁的几人也是眼皮直跳。只怕皇帝陛下这个比方不会好到哪里去。
“再看那姑娘就一只眼,可不就是一眼就看上了令郎了。这时候你觉得怎么样?”朱祁钰话说到这时已经有些戏谑的表情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一旦走到这一步这个女子可就真是儿子的娘子了,除了犯下七黜之条否则儿子就得守着这么个老婆过一辈子了。俞士悦脸皮跳得厉害,心里不停暗骂,干嘛不用王直或者胡濙家的子侄打比方,我这个刑部尚书当的容易吗我?
“怎么样,不乐意吧?”看着俞士悦那一脸便秘半个月没通的模样朱祁钰的笑意更是忍不住了。
“这…臣以为这是必是家中长辈轻信人言,误了子孙后代良配。长辈虽然有错,但是…这事还是要认的。”俞士悦受大明朝正统儒家文化教育,绝不肯轻易松了口。
“唉~这就不对了。俞卿可以自己家认了这么个丑媳妇,可是有没有想过这个媒人是在行诈欺之事呀?”朱祁钰继续循循引导。
“民间这种老虔婆可不在少数,这都是毁人一生的恶行,可不能放纵了。但是律法又没有直接规定这种行为的罪行,那该怎么办呢?”朱祁钰扫视一遍大殿,没有人回应。
“嘶…陛下之意莫非是…”好一会儿,王翱若有所思道。
“什么?诈骗?对!就是这么个意思!”朱祁钰抢在王翱之前把话截断说道。甭管怎么样,把这个话头冠在五翱头上,反正不是朱祁钰这个当皇帝自己一个人的意思。
“啊…啊?!”王翱脑子一懵,再左右看看,对面的王直、陈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三司审案要合理运用‘有罪推定’原则嘛!必要时完全可以将三司会审运用到极致,三个衙门坐在一起办公就把人犯的罪给定了,没罪都有罪了不是?但凡是给朝廷,给百姓造成不利的行为,又没有律条直接定罪的怎么办?咱们给他适用其他靠近的律条不就行了?”朱祁钰看向三司主官说道。
“呃…”王翱还想说点什么。
“比如说卖的根本不是药,宣传有治病功效的,一经查实都按诈骗定罪。又比如那赌坊里出千的,青楼里卖身涂鸽子血的,饭庄、酒馆里面各种山珍野味皇家贡品的……”朱祁钰一番话说完,俞士悦、王翱、陈镒、石璞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这完全颠覆原先的认知呀…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又总觉得有些不妥。王翱甚至有些觉得其实还是留在边关更好一些,朝廷核心小圈子还真不是好待的。
“陛下,三司会审虽然是会审,但臣等绝对不敢妄自给嫌犯定罪的。”石璞率先反应过来,坚决不承认三司会审是联合办公一起给人定罪的。
“是吗?”朱祁钰有些不信。这种在后世某个时代存在且广为宣传的公检法联合办公给嫌犯找个罪名定上,居然在大明朝行不通?
这么说起来,古人的节操难道比后世几百年后的还高?
“咳咳,这都是旁枝末节了,就不做深究了。”朱祁钰连忙岔开话题。
“让都察院下文,各地的监察御史都积极主动点,盯着这些个人。刑部、吏部也一起下个文,让官吏们手脚别过分了,一旦抓到了我非剁了他们的爪子不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向都是这样的,哪怕三令五申都一样。
对此,朱祁钰再三强调,多少会让一些心里还存有一线胆怯的官员在利益面前摇摆不定时顾虑更多一些。
天下间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无论是对于国家还是民族又或者其他什么人,无非是背叛的价码不够而已。
多少官军将领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能够冲锋陷阵在第一线,但是在面对金钱、美人的诱惑时瞬间就将理想、主义、责任等等等等抛于脑后了。就算不图利、不惜死,还能不图名?其中难免有一些为了自己身名而不惜性命甚至不惜牺牲袍泽、国人性命的“英雄”人物存在。
“依朕的本意,革新后朝廷的事情都交由各部、各衙门主理。只要司礼监和内阁每日将朝政报给朕知晓就是了,可是这几年下来才发现革新的路还很长,还要劳各位臣工与朕共同努力才行。”说着,朱祁钰起身一躬,众人慌忙起身来到殿中再齐齐拜下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