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雇工的休息日(1/1)
在认定了朱祁钰一步算十步之后,王文和于谦两人辞别了近乎于神的景泰皇帝陛下。别的不说,能够以皇帝之尊谋画为祖宗犯下的错误道歉就是一个不得了的皇帝,往上千年有出过这种皇帝吗?没有!
至于怎么把这个盖子掀开,再怎么把盖子盖回去这是要好好合计合计的事情了,恐怕又得有多少个夜晚不能安睡了。
朱祁钰也不能安睡了,因为十几个大小嫔妃都怀上了孩子或者是在哺乳期,这让朱祁钰很是恼火。虽然要求自己的妻妾亲自哺乳,但是自己只是要尝两口而已为什么也被嫌弃了呢?
再说了,不尝就不尝嘛,又不影响搂着睡觉,大不了只是搂着睡觉什么事情都不干不就行了?非说什么孩子要喝夜奶,做母亲的也很辛苦就不方便伺候了,嗤~谁伺候谁啊,谁用得着伺候,哼!
火气大到睡不着的朱祁钰正好吩咐内宦翻出了旧案当做睡前的消遣故事来看,越看火越大,越看越睡不着。
“爷爷,不如奴才给位娘娘身边人先过来伺候爷爷就寝?”看见朱祁钰看着案卷拍了桌子,当值的张永小心应付着问道。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本来头一日该轮到自己当值的,贪嘴吃了两个新鲜果子闹了肚子求着跟王勤调了个班。人家当值时皇爷爷都是早早的就找了个宫里安歇下了,至多不过是夜里折腾的声响大了些,安排好热水、毛巾总还能安稳睡下,这十来天才轮一个班到了自己这里居然碰上皇后和杭妃也再次有喜,十几个宫都没处去最后要来这乾清宫过夜。唉,这一夜难熬喽……
“不用了,年龄看长了,有些事情得省省喽~何况宫里的人多了我也记不过来。”十几个妃子了,朱祁钰暂时没打算再往宫里加人,暂时也不准备再将宫女收房。
虽然说皇宫里的人都是皇帝的,可是朱祁钰是个有原则的人,好种马不吃窝边草……好吧,人过三十就像一道槛。就当你自己觉得你行,人人也都觉得你行的时候,突然间就不行了。
原本一天收着也要来个三、五、七次的,现在每天一次、两次的就感觉有些乏力了。如果还不节制再这么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走了洪熙、宣德的老路。素几天就素几天呗,用不了多久就有过了六个月哺乳期可以安排断奶的了。到了那会这孩子是该断奶了,但做娘的奶到底断不断这个还得另讲不是~
“唉~”朱祁钰丢下卷宗挥挥手打发张永离开,自己侧身和衣睡下,脑子里洪武四大冤案才一晃而过又迎来了永乐朝魔皇朱棣对建文旧属的残杀和后宫三千粉黛遭冤杀的场景。
如果说洪武十五年空印案朱元璋有滥杀之嫌,将那些用空印的官吏无论是否真的有罪一律重处冤枉了很多正直清官的话,那么胡惟庸案下的冤魂则是专权的朱元璋为了保障皇权限制相权的牺牲品。
胡惟庸在任期间遍植朋党不错,打击异己不错,权欲过重也不错,但是要说胡谋反还真是有些过分了。
洪武十二年因为占城(今越南南部地区)派使者来大明朝贡,时任左丞相的胡惟庸和右丞相汪广洋等人密而不奏被宦官告发。由此成为了朱元璋对胡下手的导火索,先是将一干人等全部下狱逼问主使,不久又处死右丞相汪广洋。
在处死汪广洋之后以汪违法“纳没宫妇女为妾”的由头下令追查胡惟庸和六部堂属的责任,到了洪武十三年正涂节跳出来自首上告胡惟庸谋反。
弄死汪广洋后再以汪广洋的罪过追究其他官员的责任,这首恶都没了其他官员的责任是怎么认定的就很耐人寻味了。更何况谋反是诛族的大案,涂节跳出来自首干嘛?别说没人查出来有谋反的问题,就算查出来了以胡惟庸的老谋深算和多年权宦的经验也知道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换句话说只要涂节不跳出来自首这谋反的事情恐怕连个证人都没有。
随即,胡惟庸、陈宁、涂节被逮捕并以“枉法诬贤”、“擅权枉法”、“蠹害政治”罪加以处死。可能当时朝廷以为案件会以胡惟庸的死告一段落,可惜事与愿违。
先是被定性为“擅权植党”的胡惟庸很快被扣上了“通倭”、“通虏”、“谋反”的罪名,案件不断扩大,牵扯人数越来越多。
说胡惟庸擅权植党毫无疑问,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何况正常人了。非要扣顶“谋反”的帽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是皇帝你说谁觊觎你的皇帝宝座谁就是反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通倭”、“通虏”可就太黑了,这是要把人往历史耻辱上钉得死死的不留半点机会啊!
到了洪武二十三年时朱元璋再次拿胡惟庸案大做文章,以《昭示奸党录》布告天下乘机又弄死了几十家勋贵。
以当时“勋臣第一”之称的太师韩国公李善长为首,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赵庸、金朝兴、叶升、毛麒、李伯升和丁玉等人都因为与胡惟庸勾结而被处死。
可怜李善长在胡惟庸案初发时因为元勋皇亲被免于责罚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最终也没能逃过朱元璋的毒手,一家七十余口被一律处斩。
就这手段,朱祁钰嗤之以鼻。想要弄死勋贵何必自己动手?最好搞个轰轰烈烈的保皇运动,发动人民后借不明真相的群众之手将他们整死不是更好?
自己这皇帝何必要落了个杀功勋的坏名声,借他人之手办了事情,等多少年后要被后世人说起时还会有人替自己说话指出那是被蒙蔽在皇宫里,未能及时掌握动态所以对于一众勋贵被人整死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哼哼,到底是乞丐出身的马上皇帝,手段就是粗鄙。这也正应了后世说的“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读个正经本科班会写会算还是真有用的。
相比较想洪武十八年的郭桓案就是真真切切的为民作主了,贪赃枉法的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谁有异议。只是牵扯到的人实在太多了,其中很多可能只是被权势所逼迫的胁从犯也被朱元璋“一视同仁”送上了断头台。
这事情仔细想想,由户部侍郎郭桓利用职权牵头,伙同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提刑按察使司官吏赵德全、胡益、王道亨等人私吞太平、镇江等府的赋税,私分了浙西的秋粮,巧立名目征收了多种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的赋税中饱私囊。
更是由此牵出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麦至德等人的大案,下面跑腿的小吏甚至白身的帮闲,即便参与到了也罪不致死的……三万多人,就像切瓜砍菜一样说杀就全给宰了。
唉~全杀了,留下来修长城、铺路架桥也好呀!
而蓝玉案,咳咳咳咳……朱元璋在解决掉胡惟庸后撤掉了丞相位,自此没有了相权与皇权抗争。而借谋反罪名诛杀蓝玉后朱元璋彻底把将权握在自己手心里。
人家秦汉时期为了能够让皇帝放心自己都是自黑,强抢民女,霸占良田再搞点侮辱文官什么事情,皇帝不但不猜忌反而还会更加放心。到了蓝玉这就不一样了,所有的事情都成了谋反的罪证,直接被处斩还诛了三族。
可怜了与蓝玉走得近的武将也都被定义为“逆党”给咔擦了不说还要诏告天下写个《逆臣录》……自己认识几个字呢?还搞什么这个录、那个录的,不如整个《冤杀录》更为合适。
而魔皇永乐帝为了上位直接把自己的皇帝侄儿弄到不知所踪了不说,更可恶的是圈禁其他几个侄儿、侄孙后还不留余地,非要一个个都给弄暴毙了才罢休。
毒啊,真是毒。为了皇位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说什么靖难,说什么共天下,都是屁话。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兄弟们的都是我的,我的也还是我的”,一边才骂过侄儿干得事情不地道,一边就把不地道的事情干了个遍——禽兽!
要说朱棣有爱也真有,至少对朝鲜族的权妃就是真爱。小老婆有天突然没了,那会也没有什么高科技手段来检查死因,就算已经有了朱棣也不会允许人去解剖权妃的尸体所以也还是查不出来才对。
突然有一天有人跟魔皇说:“老板啊,你那小三是给人投毒害死的。”
好了,魔皇听后大怒下令彻查。人都埋进去了怎么查?烧香请乩吗?三千多宫女和多位妃嫔因此都遭了秧,被剐被杀的哀声震天动地。
也正因为朱元璋、朱棣这两杀才的存在,洪熙帝朱高炽仅仅在位不到一年与之相比奠定了被后世尊为“仁宗”的基石。
那可不得仁,跟前面那几个比起来实在是太仁慈了,用这个仁字完全没一点毛病。
这一觉朱祁钰睡得昏昏沉沉,当换班的王诚来叫床…叫起床上朝时朱祁钰感觉头疼到不想动。勉强爬了起来梳洗一番后一步三晃踏入朝堂就看到情况差不多的于谦、王文两人顶着黑眼圈正在站班,明显对于头一天安排的工作想破了头也没睡好。
都没睡好呀?这样我心里就平衡多了。见到王文、于谦两个老年人心思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朱祁钰一阵暗爽,熬,我年轻,看看谁熬得过谁!
想要替那些冤死的功臣平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于想要给方孝儒平反都要顶着具大压力,不是武宗那种二世祖不管不顾的性子还真拿不下来。
而自己想要做平反也完全是仗着自己这个皇位来的“容易”,并且这一届大臣比较给力,身为太后的孙氏躲在南苑里压根不露面,否则还真不敢作此想法。
朝议就像对A妹一样平平无奇,各部、衙把朝政治理的很好,沿着朱祁钰给出的方向平稳推进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整个朝议中朱祁钰唯一干预的问题就是刑科给事中尹旻奏请按照四川一位姓庹的小吏建议应该增加底层雇工的福利待遇,以此提高老百姓愿意走出家门出去帮工的积极性时发声开怼。
“人民非愿做工,非愿务农,实为生计不得不为之。请朝廷以律法命天下商铺工坊给雇工的休沐这个想法好是好,朕还想天天休沐呢!就有一点朕不明白,谁来给雇工增加带工钱的休沐日呢?是朝廷还是雇主?”朝廷定下来放假如果要聘请工人的主家给放假,主家愿意吗?
“朕是愿意让天下百姓都衣食无忧日日得休的,因此早在景泰元年就下旨凡雇工者定下了最低雇工时价和最高工时的谕旨,天下可曾有认真执行?”雇主都恨不得工人们吃风喝露就能全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的干活,一个子不用给最好还能倒找一些,这就是资本的贪婪本性——嗜血!
皇帝下谕旨要保障雇工的最低工价、保障雇工足够的休息时间并提供各种工作安全保障,雇主们明里暗里斗法,几乎没有人执行过。
“连原有的都不能遵守,还谈什么其他的?刑科给事中都这么闲吗?既然如此就升一升,免得屈了才。”尹旻这个小人自己不跳出来朱祁钰都快忘记他了,报名奏事一露头就招来了朱祁钰的特别关注。
“升刑科给事中尹旻为琼州府巡按,即刻上路吧!”没有给众人求请的机会,朱祁钰直接命令朱骥带人将完全没搞明白自己哪里惹了皇帝不开心的尹旻给拖出了大殿。
“那个姓庹的是吧?叫个什么名字……不重要了,甭管叫什么,让锦衣卫查查他为什么会想着在朝廷保护务工者的律法都还没有被执行的情况下又要朝廷颁布新令加大对务工者的休假?朕要看看他是果真心系天下还是别有所图。”有些人只是自己眼皮子浅,而有些人是心底里坏,这还是有必要分清楚的。
大明朝的工业化模式仅仅是在萌芽阶段,在朱祁钰的引导下也仅仅是丝、布、陶、瓷、木匠几个作坊开始从小农经济向利用民间闲散劳动力的帮工制开始转变,这一切都只是开始,甚至只是在序幕阶段。
这个时候别说是要让全天下的帮工都能拿到稳定的工休时间,就连官府的官吏都是没有的待遇。
朱祁钰强令朝廷在十日一休沐的基础上增加了至少五日一轮休,这才勉强让朝廷大臣们每月增加了一次到一次半的休息时间。以此类推,下面官吏将治下安排得井井有条了天天休息,忙不完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还谈什么固定休息?
农户忙完农活了到匠户那里或者去商铺里做点小工补贴家用,只要给工钱甚至管饭就能有大批人愿意去帮闲。这个要求保障最低工价的谕旨还勉强能够执行,但绝大部分都是会靠着拖工时的方式达到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四川那位姓庹吏员还是尹旻这个给事中,说得都是“何不食肉糜”这种鬼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