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琦珠玉碎墙草来（1/1）

***

远山突兀划过长空万里上有群雁疾飞南渡。触目所及天地溟濛氤氲，四周朦胧薄雾渐笼风和尽起，遥遥西望桑榆枯木叶落南山。

异人身侧的美艳侍女递上一杯热茶，随后踱着莲步退到一侧。异人看着茶水里漂浮的茶叶，缓缓端了起来，可是茶水递到嘴边又被他放了下来。

见异人没有喝下有毒的茶水，侍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她捏紧手底的茶盘，缓缓将手伸进袖子里，抓紧短小精悍的银匕首。

刀已离鞘数尺，就在侍女琦玉以为自己暴露，想冲过去用这把刀杀掉异人时，却听到异人叹息一声。

“琦玉，我平时待你怎么样？”

琦玉将刀按回鞘，沉默不做声。片刻后她抬头温声回道：“公子温润如玉，从不认为我们这种下等人卑贱，吃穿用度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极好，为什么要给我泡成茶叶？出去给我再泡一杯，这次就放过你了。”异人摇摇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

琦玉心中猛地一惊，她压下心神努力安慰自己：什么‘放过自己’，那异人只不过是嫌茶水不好，所以随口说的埋怨的话罢了。想到这，琦玉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对异人说道：“公子一定没有尝过这类茶，这种碧落春茶和酒一样，放得越久滋味越醇香。公子还是尝尝吧。”

“原来是这样.....那我要好好尝尝。”

异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就在琦玉以为自己的诡计要得逞了，异人将杯子猛地摔向地面，随即从身后抽出一把剑，直刺琦玉的心脏。

琦玉抽出银刀刺向异人，未等她碰衣衫一角，猛觉自己腹部传来一阵锐痛，偏头看去发现血流如注。琦玉瞳孔猛地一缩，惊诧之间：“你会武功？！”

异人抽刀，一脚将琦玉踢翻在地。

“如果不会，我恐怕早已成为刀下鬼了.......”异人将琦玉手中的匕首踢远，蹲下身，神情复杂。

“为什么？我亏待过你们吗？你们的吃穿用度和我一样，即使你们犯错，我也从未克扣过你们的月例。你们为什么就不放过我，一心想要杀掉我呢？”

琦玉捂着流血的伤口，将头低下，“我们这样的人生死都握在旁人手中，按规矩做事，哪里有为什么.......”

说到这，琦玉咬开口后槽牙里藏着的毒，随后腹部一阵绞痛，从喉咙里涌出黑红的血。

“你？!”异人连忙去掰琦玉的嘴，可惜早已无济于事。

''公子....你是好人.....可...可是琦玉家人在他们手上.....''

琦玉死掉了。吐出的血晕染了月牙白的衣服，像极了一朵荼丽的红山茶。

异人缓缓起身，走到门外唤了声晏修。

晏修此时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转头便看见异人无力的倚靠在门前，翩翩白衣上染满了污血....他愣了一下神，随后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待晏修喘着气跑到异人身侧，声音有些颤抖：“哥们，你这是伤着了....”

异人垂下头，手指向门内。晏修朝里面探头，发现侍女琦玉倒在血泊里，身侧还有一把银质小刀。

“.....杀你的？”晏修指向门里的那位。

这些年刺杀异人的人数不胜数。就晏修所知，最初赵王送过来的那群仆从里就藏着不少刺客，这些年大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少部分人没暴露。只要没来害他，异人就不杀，他始终相信真情能打动人心。

其实异人本来不会武功，所有露出头的刺客都由晏修杀掉。直到某天，异人信任的书童刺穿了他的胸膛，血流了一地......

善良如果没有锋芒便是怯懦，异人从此学会了掌刀杀人。

“又死掉了一个，我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血.....”异人将剑抛在地上，眼角有泪落下来。

晏修不明白异人的心情，始终认为异人太过软弱。晏修自己前世是个孤儿，这一世又不受父亲喜爱，骨子里就没有人情慈悲。他始终认为乱世里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这是生存之道，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次是谁?”晏修问道。

“琦玉。”异人回道。

晏修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画面。少女在自己头上插桃花枝，言笑晏晏，灼灼其华。前不久她还给大家做过桂花糕，晏修也对她有好感，可现在她躺在地板上....像个破碎的月亮，轻飘飘地走了......

琦玉被埋在了西南角的杨柳木下，和她喜欢的花一起。

就在晏修和异人将花圈放在琦玉坟墓上的时候，突然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来人正是大夫公孙乾，赵王派来监视异人的赵国官员。见门被反锁，公孙乾扯着嗓子呼唤异人的名字，随即凑到门缝前眯着眼朝里瞅。

未等他看清门的情形，就见一道黑影附在眼前，随后大门猛地一开将他撞翻在地。公孙乾哎呦叫唤一声，捂着被撞出血的鼻子气愤地看着晏修。

“你.....你这个粗人！！！”

晏修掏掏耳朵，轻飘飘地说：“奥，对不住。”

晏修就是故意撞公孙乾的，他早就受不了这个跟屁虫了。这个赵王派来监视的人没脑子。

自己去买个菜公孙乾要跟着，说是自己买的菜不新鲜；异人和朋友喝个小酒，他也要跑过去凑热闹；就连上厕所都要追上去，美其名曰怕忘带纸......

听着没有诚意的道歉，公孙乾气愤地甩了甩袖子。他仰起头，鼻孔朝天，翻起白眼轻蔑地瞥向晏修：“你这等粗人不配和我说话，叫你家公子出来！”

听着这话，晏修笑了。

“照大人这话，粗人只能与粗人对话，贵人只能与贵人对话，王君只能与王君对话了。既然如此，你还不配和我家公子说话！劝还不如早些回家，别整天瞎跑，小心某天横死街头。”

公孙乾的脸和脖子都涨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话。

“还有，哪有主人求见客人的道理。大人要是想见我家主人，自己过去！”晏修撂下话，跨过门槛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