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八天，水涨了（下）（1/1）

张密想，老刘是发现自己偷偷联系家人了？还是晓晓带着自己翘班去洗澡的事？又或者有人告发自己联系小全了？

她强装镇定，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电棍和鞭子，想着电棍起码比鞭子好，没有伤口，就没有发炎感染的风险，上次小全通过自己给连心的消炎药还在自己手里呢，大不了求晓晓。

她笑着问：“老刘你找我呀？”

老刘看着她的微笑，语气倒是和缓，问张密：“你是H大的学生，你会不会编程？”

张密哭笑不得，老刘这是实在找不到会写代码的了吗？她刚想如实说，她的大学生计算机基础这门课拿了C，也就比及格好一点，为了毕业论文学了爬虫抓数据，但是很难称得上“会编程”。

但是她忽然想到阿森享受的那超然的待遇，以及技术团队更大的权限，改变了主意。她回答：“之前学过一点，我当时学的是C++，不过已经有两年没有写过了。“

老刘面露喜色，他以看救星的目光看着张密说：“李军说了，什么编程语言都行，只要人聪明愿意学。“

张密暗忖，原来缺人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她想到阿森，待遇那么好，那他为啥不干？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个陷阱，于是她说：“是之前阿森他们那里吗？我不一定行啊，我只是写过一些简单的，而且都是照着书写的代码，没有实际应用过，我不行吧。“

她祭出了杀手锏：“人家都说女生写不好代码的。”她猜测老刘在东南亚男尊女卑的社会里混久了，肯定会不自觉的歧视女性，尤其是女性在理工科的能力，所以故意这么说。

她见老刘仍在犹豫，添了把火：“我才刚来几天啊，我连套路都……”

老刘抬手让她不要说了，命令道：“听我的，你先去找李军，学几天看看效果。如果不行，你再回来。”

张密和他谈判：“那我还要做业绩呢，我去学可以，但是如果到时候学的不好，又没做出业绩怎么办。”

老刘不耐烦：

“就给你按照现在每天做的业绩算，你去几天都给你算上。

不过，我给李军他们的待遇可比这好多了。

你别看晓晓风光，她也是运气有好有差，差的时候吃了半个月馒头你听说了吧？

李军那可是稳定工资，只赚不赔。你要是学的好，到时我让你带团队，也去老板那露露脸。”

张密心想，这就开始画饼了？

不过她装作沉思的样子，算是同意了老刘的安排。

老刘站起来，带着她去了她之前和晓晓一起路过的房间，这就是技术团队的办公室了。

老刘把她介绍给一个中年男子，男子一副瘦削的身材，面对她似乎有点社恐，和她介绍了团队同样社恐的中的小盖、小王，另外还有个阿森在关小黑屋今天不在。

老刘让李军快点教张密，丝毫没有提及如果张密学的不好再回去的事。

张密见老刘走了，给李军说了自己被老刘威逼利诱过来的，其实只有一点点编程基础。

李军说，本来这个团队就刚刚成立不久，老刘在隔壁KK园区有熟人，告诉他了现在诈骗行业要上科技才能大赚，所以他很着急。

这个所谓的技术团队里，只有李军是个正经的程序员，小王是之前在网吧当过网管听人家说程序员赚的多自学了点，小盖是小学里边教计算机课的临时工。

阿森是被从其他园区买过来的，以前是个毕了业家里蹲的土木人，在家没事干学了点编程。而张密是老刘根据学历筛选出来的，认为她既然读书好，那肯定也能干这活。

张密看这个东拼西凑出来的团队，觉得老刘也挺疯魔的。

她问李军自己要从哪下手呢？

李军挠了挠头，说先从目前的几大类诈骗网页开始下手吧，网页是最简单的。然后给她介绍了办公室另一侧运行着的服务器，告诫张密不要碰服务器。

张密看了一会说，她先出去一趟，把原来工位上的东西都挪过来。李军同意了。

张密出了房间，背靠在墙壁上吸了口气，她终于明白阿森为啥不干活了。

网页都是各种各样的假网站，冒充政府官网、虚假的电商平台，还有盗取支付的钓鱼网站。

如果说在原来工位上打打诈骗电话搞搞杀猪盘，还有希望因为诈骗额度较低而争取从轻发落的话，那么进了这个团队少则五年十年，重则无期死刑。

没想到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怎么办？

也像阿森那样嘛？那样太直白了，老刘都能轻易看穿。

不然假装自己学不会吧，写的代码到处是bug，拖他们后腿，这样让他们不耐烦了把自己踢出去。老刘那里也好交代。

她心情凝重，走到了工位上，心不在焉收拾着老刘发的几部手机、充电线、还有一沓资料。她旁边的工位是晓晓的，晓晓现在仍未现身，这让张密有点担心她。

张密拿着东西，叹了口气，走进了技术办公室。

在这个小办公室里真的很窒息，李军和另外两个男生沉默写代码，张密自己浏览网页，她心里暗暗叫苦，这还没打电话有意思呢。

临近下班，张密又出去了一趟放风，路过原来的房间瞅了瞅晓晓的工位，仍是无人。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原来是刚子，张密忽然记起来刚子说了今天要和她一起吃饭。她对刚子笑了笑，等到下班铃响后和他一起去了楼下食堂。

食堂的这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在等刚子和张密。张密一一和他们打招呼认识，把他们的出身来历都了解了。

这四个男生，都是90后，和张密差不多大，也是被高薪工作骗来的。

他们原本要去新加坡，但是用人单位说为了节省机票钱，需要在缅甸转机，于是四人一伙下了飞机后就被卖到这里了。

这四个人都是X省人，十几岁高中辍学南下打工时认识的，因为是老乡，所以关系很好。

有个人看到了网上的高薪工作，说是在新加坡干活能月入1-2万人民币，于是动了心思。他们想，都是背井离乡打工，在哪里都是干活，去就要去一个工资高的。

而且招工单位一开始说只招2个，被他们磨着劝说，加上他们都说其他三个不去自己也不去，终于同意招他们4个。

招工单位给买的机票，他们上飞机时觉得自己终于走上人生巅峰了，没想到这条路是通往诈骗园区的路。

他们刚刚才来十来天，业绩做的惨不忍睹，因为他们有口音，微信聊杀猪盘又需要时间培养，所以非常着急。

今天老刘宣布了以后5万才及格，他们就更加着急，因此愿意请张密吃个饭，请她面授机宜。

张密其实不愿背上协助诈骗的指控，而且难保自己的话传出去更多人被诈骗损失钱财，但是看着这些人确实连提成一分钱都拿不到，连馒头都买不起。

于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和他们分享了自己发短线冒充游戏内测的套路。另外叮嘱他们，这个套路只能骗到那几百几千，更多的钱不要想了。

要做大单是靠运气，张密更建议他们做小单。可以看看老刘发的资料上的成功率比较高的套路试试。

他们听了，说要明天立刻去试试。

聊完套路，张密问他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他们说身上还有点人民币，和园区里的张白行换的缅甸币，所以还能撑一阵，不至于天天啃馒头。

张密问张白行又是谁。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说是三组的一个男生，他哥是三组组长，他之前是混催收公司的，来投奔他哥，进了园区开始放高利贷，也搞货币兑换，只是要抽点水。

张密记下来这人的名字和体貌特征，准备问问晓晓。

回到宿舍，晓晓还是没回来，张密侧躺着，盯着晓晓的床铺，疲倦袭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