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都不是好人（1/1）
宋老二家的三个半大小子，直到夜色降临之时，才跟着宋老爷子敲响了宋老大家的大门。
自从老大一家落水后，宋老爷子就气得几天没出门，明知邻里都在说他大儿子一家可能病了，他也愣是没来看过一眼。
直到今日，学堂重新开课，宋老爷子才堵着一口气过来。
有些账，必须得算算了！
宋东上前喊了一声“爹”，被宋老爷子直接无视，他哼了一声，屁股一提坐到炕上。
“当初是你们两口子一起答应的吧，我把老二所有的家当都拿来给你们了，就连你娘和我的棺材本也给你们拿来了，怎么拿了钱就不认账？亏你还是读书人，我大字不识一个我也知道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可不能翻脸不认。”
宋老爷子很气愤，从他喷到宋东脸上的唾沫星子数量，就可以窥见一斑。
宋东抬起手，不敢擦脸，想往后退一步，不敢挪腿。
只敢悄悄抬眼，却正好和许良秀面面相觑，两口子是忐忑又心虚。
自穿越而来，他们一家三口这记忆就东一窟窿西一补丁的，这会儿根本就听不懂宋老爷子在说什么。
唯有宋欢清，抿着嘴正在使劲憋笑。
上一世，家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去世得早，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爹娘也有被他们的父母教训的时候。
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还挺让人……幸灾乐祸的。
一家三口挤眉弄眼的样子，惹得宋老爷子火气更旺，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还跟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上个月二十八，你们是怎么一头栽进东大河的你们比谁都清楚！”
宋老爷子咬牙切齿，却似乎又碍于什么，隐忍着没有把话说清楚，只恨恨地咒骂一声：“怎么就没把你们这两个没心肝的淹死呢！”
“老二对你不薄吧？当初你要读书，那不是老二扛着锄头种地，不是老二媳妇养鸡养鸭换那么点钱供着你吗？”
“现在老二两口子出事了，你亲侄子你都不管是吧？”
“你还秀才？你比畜生强在哪儿？”
“我呸！”
宋老爷子骂痛快了，扭看向直愣愣站在门口的三兄弟，突然话锋一转：“你们仨从今个起就住这儿，跟你们妹妹好好读书，认真读书，读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不挨个弄死你们！”
宋老爷子恶狠狠地交代完这些话，转头看向宋欢清。
宋欢清眼神哆嗦了一下，生怕老爷子现在就弄死她。
“爷爷。”宋欢清挤出个笑脸，想卖个乖以求不被弄死。
宋老爷子眯起眼睛：“是你说的，一个交学费可以白带一个？”
不等宋欢清回答，宋老爷子已自顾自地接着说：“那行，你大哥带着你二哥，你带着你三哥，你们四个，正好。这是你大哥的学费，给你。”
宋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又哗啦啦从腰上解下来两贯钱，放到了桌上。
许良秀当即摆手，将钱推回去：“爹您这是干啥，都是自家孩子哪还能要钱呢，您快拿回去吧。”
宋老爷子冷冷地抬眼：“呵。”
许良秀面露尴尬，她隐约想起来了一点什么。
宋东开口：“爹，以前都是我们两口子不懂事，让您和几个侄子寒心了，这次我们也算是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了，我们都想明白了，也知错了。”
他也想起来了一些东西，不太美好。
“真想明白了？”宋老爷子眼底映着月光，徒增几分狡黠。
宋东和许良秀同时点头。
宋老爷子两腿往地上一站，胳膊一扫，放在桌上的钱就重新回了他的口袋，一个铜字都不少。
“不用送了。”
宋老爷子甩一甩袖子，潇洒离去，不带走一个孩子。
平白多了仨学生，一分钱没收到，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宋老爷子一走，屋子里三个孩子突然就局促起来，宋欢清一家也没功夫思考哪儿不对的问题。
老大宋新淮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胳膊；老二宋新沐抓着老三宋新涵的手，虽然紧张，却露出了一脸讨好的笑，望向宋欢清；老三宋新沐头都快塞进了胸口，从脸红到了耳朵。
“你们仨收拾收拾睡西屋吧。”
宋东一句话说完，三个孩子一溜烟就去收拾东西了。
宋欢清跟上，赶紧关上东屋的门。
回头，就看见了自家爹娘那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直到今日看见了这三个兄弟，落水前的记忆才回归到他们的脑子，他们一家三口才算终于弄明白原主一家是怎么死的了。
宋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宋东和宋方兄弟两个。
宋东八岁去读书，苦读十二年，中了秀才。
宋方早早成婚后便倾尽全力供养自己的大哥，指望着有朝一日宋东能考中进士，光宗耀祖。他的妻子孟氏，在生产第四个孩子时遭遇难产，一尸两命。宋方重情，因此大病一场，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便也魂归西天。
一时间，原本万事不操心的宋东，肩膀上突然就压下来一个巨大的担子。
自己的老婆孩子得他一个人养，爹娘得他一个人养，三个侄儿也得他一个人养。
宋东怂了。
许良秀叉着腰在指桑骂槐的一个月，说她绝对不干给别人养儿子的事儿，她又不是不能生，她才不当冤大头。
直到宋老爷子把棺材本都掏出来给她，孟氏几样值钱的首饰也给她，她才松了口，但也只答应养着三兄弟长大，读书娶媳妇的事儿她可不管。
本是说定了的事儿，哪料到当天晚上，宋东和许良秀两口子商量商量就反悔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老子没了，岂不是要吃穷他这个当大爷的。
于是，夫妻俩一合计，跑吧！
卷着从宋老爷子那要来的所有银子首饰，带上他们女儿宋欢清，一家人连夜摸黑就逃了。
哪料，风大水急，一个急流过来，一家人就整整齐齐飘去了阎王殿，从水里挣扎出来的，已然是换了芯子的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