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柚子味的秋（1/1）
因为林译岑的一句：“好啊”，她便一直在等待。
从摆渡的时钟到翻页的日历，从荔枝味的夏再到柚子味的秋，在每一个悠长的时间里，在和那天相似的雨夜里……
黎柚蓝原是打算两人一起出发的，但林译岑让她先走，说自己晚些到。
那还不是因为他有个难解决的严父，所以他打算临时再通知他爸一声，因为按照他爸那个性格，预留的时间长，保不准会临时变卦。
林译岑先是打了个电话给林肆的助理严士恩，毕竟他约有两个月没见到他爸了。
他坐在家里的黑色宾利上打电话，那头先开口。
“译岑？我没看错吧，难得小少爷主动给我打电话，说吧，什么事儿？”
“我想问问我爸现在在哪？”
“董事长就在家里，听说你考完试了，特地飞回家看你。”
他没有马上回复对方，而是对驾驶座上的黑衣保镖说了一句“回家。”
他接着严士恩的话：“特地？今天不是金港市的金融论坛吗？他作为主办方，理应到场吧。”
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笑了几声说：“都有，都有，一举两得嘛。”
他挂断电话后，点开一个未知来电发来的短信：“林译岑，这是我奶奶的手机，这段时间你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随机附上了一张照片：满屏都塞不下的柚子园。
消息发完，黎柚蓝继续投身到摘柚子的劳动中了。
奶奶帮她扶着扶梯，一手接过她摘来的柚子发问：“你的那个小同学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晚几天到。”
“一个人吗？”
“他说会有家人送他过来。”
“那多麻烦人家家长啊。”
“反正他说了一定会来的。”
“奶奶把房间打扫干净了，被子床单都换成了新的呢。”
她摘下最后一颗柚子，从扶梯下来，主动拎起竹篮，假正经的说：“那为了感谢你照顾我的同学，我再为你多干几天活吧。”
祖孙俩开玩笑惯了，她总是能逗奶奶笑得乐呵，奶奶说：“哎哟，瞧你那样。”
黑色宾利开进别墅里了，果然停着一辆看起来和这个家一样严肃的车。
他走得很自然，也很放松，即使他将要有求于那个人。
进门，脚踩金色地砖，这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大厅，炉壁上方挂着一幅世界油画，祭复的巴洛克吊灯打下冷测的亮光，打在那个身着灰色条纹西装的中年男人身上，那是林译岑的父亲——林肆。
他靠在复古油蜡皮的办公椅上，背后是满墙的深胡桃色书柜。
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正在读报的头，朝着他儿子走来的方向。
这两人都十分默契的不说话，倒像是看谁先开口。
算了，林译岑想，本着尊老爱幼，他先礼貌性的喊了一声“爸”。
林肆听到后似乎很满意，原本瘫靠在座椅上，现在起身稍微挺直腰板。他问：“听说你找我有事？”
“嗯，我要去同学家玩几天。”
林译岑一向是有话直说的态度。
林肆神色惊愕，一样的直接质问他：“哪个同学？家在哪？什么身份？”
“你就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林肆冷笑着说：“假期你哪都别想去，跟我回英国。”
林肆的决定从来都不是一个提议，一个询问，只是一个板上钉钉的通知。
不过林译岑从小就被教导，对付不同的人，就要有不同的方法，以魔法打败魔法。所以我在听到这个通知之后，依然是淡然自若的样子。
“都行，到时候再说吧，我回房间了。”
林肆知道他儿子性格冷淡，倒是没发过脾气，但没想到林译岑第一次提了要求还被否决后，居然跟没事儿一样，他左右想，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但哪哪都想不明白。
林译岑回房间后，立即拨通一个电话，接通后，依然是那边先开口说话，语气一样的热情。
“宝贝儿子，想妈妈了吗？”
“你假期要回来吗？”
“不好意思呀儿子，巡演还没有结束呢，今年的演出比较多，但妈妈争取，一有空就来看你。”
“没关系，多注意身体。”
“哎呀我的宝贝还是那么懂事。”
“嗯……那个。”
“儿子，是有什么事要和妈妈说吗？”
“有，这个小长假同学邀请我到她的家乡做客，我挺想去的。”
“这是好事呀”电话那边音调都扬了半分。“妈妈巴不得你多到外面走走，多和同学好好相处。”
“不过，爸爸不允许。”
“那你能告诉妈妈同学家在哪？”
“不远，雾山镇。”
“哦，妈妈知道这个地方，是个很宜居的江南水乡。既然你想，那就去，你爸那边我来解决。”
“好，谢谢妈妈。”
“对了，给同学家带些见面礼，妈妈这边可以帮你买。”
“不用了，我已经买好了。”
“真乖，不过要注意安全，派两个人跟着行吗，不会影响你们小朋友玩的。”
“可以。”
挂了电话后，他给黎柚蓝发了个消息：“我明天就到。”
没过一会，房门外就有人敲门：“译岑，董事长让我给你带个话。”
“门没锁，进来吧。”
严士恩打开门，话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只见行李箱摊在地板上，床上叠好了衣服，他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
“看来不用我多说了。”严士恩当即就懂了，靠在门边感慨道：“我算是懂了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林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第二天他早早就出发了，雾山很近，到那大概是早上十点的样子。
从繁华的大都市走来，像是突然进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宁静悠闲的世外桃源。黑色轿车缓慢的走在桥上，顶上是繁茂香樟树林，底下是有着雾山模样的绿河。左右两侧是人群，走的，骑单车的，挑扁担的……
林译岑就这么看了一路。
玉林街12号，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一个穿着碎花裙子，头戴草帽的小姑娘向他们挥挥手，手里还端着一个小木盒。
林译岑如约而至，两人终于见上面了。
黎柚蓝可是还不掩饰的挤出两颗大大的卧蚕，见面第一句：“林译岑，好久不见。”
林译岑比他高出半个头，即使她仰着头，帽子也将她的眼睛藏起来。他想看清楚她的模样，便下意识的抬起她的帽檐，俯下身体，和她的距离拉近，直到看到了她两颗水灵灵的眼睛。他说：“也就三天。”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紧张，她回避开视线，小声说：“那也挺久的。”然后转移话题，将手里端着的精致小木盒打开说：“尝尝，这是我奶奶做的，她怕你路上饿了，让我带给你垫垫肚子。”
林译岑赶紧接过盒子说：“谢谢。”他打开盒子，四个漂亮的糕点，两杯玻璃瓶装好的冰镇百香果茶，还有几颗小柿子。
他看了好久，心里莫名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黎柚蓝以为是他看不懂那是什么糕点，于是解释道：“这两个绿色的是龙井茶酥，这两个黄色的桂花栗子糕。”
林译岑点头，再次说了句：“嗯，谢谢。”
黑衣保镖拿来了他的行李，还有为黎家准备好的礼物。黎柚蓝抬头看到这两个大高个，很熟悉，立马就想起来了，于是她打起了招呼说：“两个哥哥好。”
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身体往后一震，相互对视，同时表现的不知所措，倒像是在……害羞。
其中一个双手交叉，回应小女孩说：“黎，黎小姐好。”
黎柚蓝听后，当即两眼发光，语气有些激动的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被人叫我小姐，好特别的感觉。”
这话一出，两个黑衣保镖不知怎么的变得更害羞了，林译岑这下可忍不住不笑了，他左手叉腰，右手半握遮住嘴角，头歪向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对话，也是他第一次难得的轻松。
黑衣保镖提过行李准备走后，林译岑突然叫住他们，反过来问黎柚蓝：“我想分两块糕点给他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她又问：“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他们还有工作。”
黎柚蓝思考了一会说：“你现在饿吗？也就走几步路就到了家。”
“我不饿。”
“那都给他们吧，家里还有很多呢。他们来一趟也挺辛苦的，现在回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吃上饭呢。”
“好。”
两个黑衣保镖愣住，手脚在一伸一缩，写满了犹豫。
林译岑开口：“接着吧。”
两个才急忙接过盒子，连声道谢：“谢谢少爷，黎小姐。”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朋友并肩在走路上，而这一路上，有不少投来的目光。雾山镇小，眼生的一下就能看出来。他们都熟悉黎柚蓝，于是会问她，“小柚子，这是你的同学？”，“小伙子哪来的？”，“哎哟，两个小孩长得真好看。”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乡人，可问题来来问问就是那几个。
黎柚蓝心里虽然持续的激动，但还是感觉脸都要笑僵了，这样的场景她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可回过头，却发现，林译岑居然笑了，还笑了一路。
她说：“林译岑，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开心，看来你很喜欢我老家嘛。”
他毫不掩饰，点头肯定：“嗯，很喜欢，风景很美，空气清新，人很热情。”
自此，他看见河岸的小雏菊也要闻一闻，石板路上的掉落的枯黄枫叶也要捡起来，还会捡起几颗小石子打水漂，还会为成群的蚂蚁移开阻挡住它们搬运食物路上石堆，就连遇见路边向他们摇摇尾巴的小黄狗他也要摸两下。
他好像是第一次，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下了身上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