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其言也善（1/1）

听见老太太来了，大太太脸色有些不好。自己由着云敏去老太太的福寿堂后院闹腾，老太太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正想着，丫鬟掀开帘子，沈老太太一脸不快的走了进来，伸手摆了摆。流芳会意，便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了大太太在屋里，自己则是招呼陈妈妈到门口站着。

大太太请沈老太太坐下，沈老太太连茶都没喝就问：“大姐儿害的是什么病？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一五一十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又怕老太太对云敏心生不喜，忙又把她的病再三强调了一番。

“太医说，敏儿小月子没有做好，又总是肝气郁结，现在一直淋漓不禁。”

沈老太太想了想，问道：“大姐儿小产也有两月有余了吧？”

大太太心头难过，点点头：“可不是么？太医说，这病是急不得的。要仔细调养着。”

沈老太太叹了一声，起身进屋看看睡着的云敏，只见她脸色苍白，往日丰腴的身子都干瘪了，眼圈凹进去，脸上泛出青黄的颜色来，顿时感觉不好。

同样是小产，三太太小杨氏则养的面如桃花，还胖了一圈。她这个大孙女，有着太医的照顾，各色的好药补品送下去，却竟然养的快没了。

沈老太太帮云敏掖了掖被角，有些心痛的转身出来。“我那还有些补品，你回头去我那取了来。”

大太太刚想谢过老太太，又听沈老太太冷冷的说：“你也是糊涂了。大姐儿是病糊涂了才闹着要回来，你怎么不拦着劝着点？”

沈老太太连连发问：“若是大姐儿在娘家病的更重了，你向顾家怎么交代？都说女儿嫁人了便是那泼出去的水，现在你把大姐儿接回来，你让顾家怎么想？”

大太太被婆母这么一说，也委屈起来：“那可是我的孩子，都病成那样了，我接回来又怎么样？！”

沈老太太冷笑：“你现在倒是心软了？当初我不同意将她嫁去侯府，你们一个个倒是心急如焚。也不知侯府是怎么想的，就没见过娶个媳妇儿那么快的。”

“云墨丫头和大姑爷的事情...”沈老太太沉吟半天，低声说：“三姨娘是从正孝嘴里听说的。正孝也是，喝了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大太太心微微诧异，原来老太太已然知道了这层关系。

“既然当时有四丫头的事情掺和在里面，你们怎么还敢把大姐儿嫁过去？这不是害她么？！”说到这里，老太太已是十分痛心。

云敏嫁的不明不白，她出嫁的时候还那么欢天喜地。

“唐氏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四丫头这桩官司在里面还则罢了，若是知道了，你让大姐儿如何在侯府立足？！”

大太太面对婆母的责问，还在犟嘴：“知道就知道，若不是顾明轩先去撩拨小四，也不会出这么大的篓子。再说，既然已经娶了我们家大姐儿，就该一心一意的对云敏好才是。”

沈老太太扶额，伸出手去点了点大太太：“拎不清，真真的拎不清！自古以来，世人对女子多苛刻。只许女子守着一人，男子呢？你先瞧瞧自己屋里，你那房姨娘又有多少？”

大太太捂着心口伤心：“母亲又何必说这种话戳我肺管子？”

沈老太太见提点的差不多了，这才道：“三姨娘那边你不要管了，左右她不会再开口说话了。如今二房三房都回来了，府上的适婚小姐也多起来了，不能让你们大房这么折腾，毁了府上的名声。”

大太太气啾啾的，可也无力反驳。半天才道：“是。”

沈老太太站起身，把流芳叫进来，又嘱咐了大太太几句，这才走了。

流芳安安静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扶着沈老太太回了福寿堂。几个丫鬟见老太太回来了，忙迎了上去。本以为老太太要正屋，谁知道沈老太太开口道：“不急。去看看三姨娘。”

沈老太太谁都没带，甚至让流芳也站在了门口，独自一人推开了三姨娘的门。

屋中闷热，气味难闻。草药，血腥气，和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沈老太太却置若罔闻，只是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三姨娘。

三姨娘是从自己房里出去的，十几年前也是如云妍一般艳丽的容颜。曾经也是风光过的，生了五小姐，又生了个哥儿，那时候真是如同花团锦簇一般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哥儿长到一岁就夭折了，三姨娘也渐渐的老了，再也比不过府上的那些新人。

如今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人生在世，变化莫测。

听见脚步声，三姨娘轻轻的睁开眼睛。两眼无神的看向老太太，艰难的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费劲的比了一个‘五’。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食言。我已经给五丫头相看好了一家人家，不是刘家。”

三姨娘听了这话，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没了顾忌的三姨娘终于开口了，声音如破锣一般沙哑难听，如砂纸一般摩擦着人的耳膜。

“...大小..姐...的话...吓到我...了，没想..到，四...小姐.....她竟然...是这么...没的...”

沈老太太目光一闪，吃惊道：“什么？！你不知道？！”

三姨娘惨淡一笑，依稀还有当年的模样：“...我都要...死了，还怕...什么呢？多谢...老太太，还让...人给我...留了一...口，没让...我彻底...哑了，我才...能为自...己分辨...一二...”

沈老太太的脸色突变。

三姨娘却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口起伏的厉害：“她们...真的...以为我说...不出来...话了，才会...全都算到...我的头上...来..我是真的...不知道五小...姐的...事情的...老太太...您是个...睿智的人，仔细想...想，就什么...都清楚...了。”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沈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可怕，再没说话，转身出了门。三姨娘听见关门的声音，费劲的从身子下面翻出一小块金子来。

不过两个时辰以后，一个丫鬟给三姨娘送饭，却尖叫的跑出来：“三姨娘吞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