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天堂的惩罚》第3章第二节(1/1)
嵩岚别墅背靠丘陵,对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湖泊。说是湖泊,却更像一个池塘——面积也就几百平米。丘陵上植被茂密,郁郁葱葱;池塘中波光粼粼,霞光异彩。总的说来也算湖光山色,景色宜人。
孟德宏几年前选中这地方,主要是空气清新,远离城市的喧嚣。此处只有嵩岚别墅一处建筑,没有与之相邻的住户,显得有些孤单。
别墅是欧式建筑,有三层。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在别墅的西侧有个高高的塔楼,比建筑高出一层,居高临下,四周景色尽收眼底。塔楼的四周是用巨大的玻璃镶嵌而成,东侧有一扇门,打开便可进入别墅顶层。
孟德宏搬来时还带来了他一生钟爱的东西——十几幅字画。这些字画不是出自丹青高手,而是出自孟德宏自己——他善丹青。
之外还有一条德国牧羊犬、一只波斯猫——两样宠物是孟德宏妻子生前喜爱的。当然,这并不是他妻子生前所养,他只是把妻子的喜好传承下来。
最后一件物品是被孟德宏当成传家宝般倍加呵护——一座老式的猫头鹰座钟。一件稀世之宝,是当年结婚时妻子的陪嫁,出自瑞士钟表名家之手。自从妻子“暴病”而亡后,他就格外珍视,时时擦拭,定时上发条。说来也怪,三四十年过去了,走得还是分秒不差。
嵩岚别墅已经打扫一新。孟德宏老爷子住二楼东侧一间有里外套间的住房——外屋是书房,里间是卧室。一楼是客厅和餐厅,秦姨住一楼,三楼空着。
孟德宏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本能,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时间紧迫,他要利用最后的这段时间善后:安排继承人。
遗嘱还需斟酌。最关键的是他需要考验自己这几个儿子,看能否按自己的意愿处事,是否有仁厚仁慈之心。德才兼备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假如事与愿违,那中兴集团这座大厦不久就可能会轰然坍塌。因为外在的敌人并不可怕,内部的离心离德相互倾轧才是致命的。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自己的往事来。
自幼随父母在海外生活,家境殷实。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叶到法国留学,受家庭的熏陶学国际贸易。学成后已是六十年代初,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回国效力。回国之初,他也是英姿勃发,想大展宏图,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始料不及,在他与妻子结婚的第十个年头,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风暴席卷全国。这使他处于迷茫与彷徨之中。未曾料到在这场风暴之中,他自己很快成为“革命”的对象。
七十年代初被投放到郊外石料场“改造”,这使他痛不欲生。然而更大的不幸接踵而至——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启明星将要在东方升起的时候,妻子在老宅“暴病”而亡。他心里非常清楚,“暴病”之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
想起往事,他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还想这些干嘛,毕竟血浓于水。要不是开放改革,自己怎会有今天的成就?
想到事业,他自然而然地想到老大孟鑫:虽说缺乏锐气,难堪大任,却是一个可靠的人。只是他叔叔,就是自己的弟弟孟德伟,无法让人放心。日后让孟鑫独撑大旗,很可能受孟德伟的左右,变成傀儡。
老二孟森没有管理大型企业的经验······老三孟淼掌管财务绰绰有余,只是不知变通······老四孟焱······
把孩子们想了一遍,最后落在老五傻子孟垚身上——他真是自己的儿子吗?如果不是,DNA检验报告又如何解释?可是孟垚身上疑点太多,不得不提防啊。
想着想着,孟德宏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急忙叫秦姨拿来氧气袋,吸上氧气,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清醒后孟德宏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些事必须安排妥当,否则后患无穷。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在各个房间查看,确保自己的安排无一遗漏。下到一楼客厅,把那座猫头鹰座钟上满发条,仔细擦拭,然后又缓步来到院子中的狗窝旁。
牧羊犬见他到来,亲昵地摇着尾巴。他把手放在牧羊犬背上,轻轻抚摸,又把狗窝认真观察一遍,才放心地上楼去了。
孟德宏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秦姨一直站在一楼的窗前不动声色地看着,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感慨:人老了,触物生情,老爷子一定是想起了他的妻子。想到这些,她心中不禁又生出一种苦涩。
孟德宏做完这些事后,回到二楼自己的卧室。刚躺到沙发上,那只通身雪白的波斯猫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蹦到他的怀里。波斯猫亲昵的举动,使老人悲凉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晚饭前弟弟孟德伟来看望他,告诉他把孟垚母子安排在老宅暂住。那里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让他安心养病。老哥俩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子,然后弟弟起身告辞。
送走弟弟孟德伟不久,孟鑫来向老爷子汇报公司近来的运营情况,说发往欧洲的几船货已经起航。另外又接到美国和俄罗斯的几宗大额订单,根据老爷子的吩咐已经开始组织货源,让他无须在这方面劳神。
老爷子让孟鑫留下吃饭,孟鑫说公司里事务繁忙,要赶回公司处理。说完匆匆离去。
可能是赶巧了,晚饭过后孟森夫妇一同来看望老爷子。话还没说上两句,门铃再次响起。秦姨打开院门,看到聂黄菊领着傻子孟垚也来了。
孟垚见到孟德宏的第一句话还是那句:爸——,我——是——你——儿子。说罢不再言语,而是瞪起一双迷离的眼神四处游荡——他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这搞得孟德宏欲哭无泪烦躁不安。
聂黄菊显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以女主人自居,颐指气使地指挥秦姨打扫房间,抱怨屋里凌乱不堪。
她说:“房间要像宾馆一样整洁,不能有一丝灰尘,这有利于客人······不,老人养病。”
她的话加重孟德宏的烦躁,挥着手大声叫孟森。而孟森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房间,只有他妻子万景红上前安慰老爷子。正在这时孟森回到房间。
“爸爸,怎么回事?我刚到厕所就听见您叫我。”他说。
孟德宏大口喘着粗气,见状秦姨要去拿氧气袋,他挥手制止。
“不不,时间不早了,你去送送他们。”老爷子下了逐客令。
孟森和万景红交换了一下眼神,正准备离开。孟德宏指着孟垚母子又说道:“他俩是怎么来的?这里又不通公交车。你还是送送他们吧。”
孟森会意,这是让把孟垚母子送回老宅。
四人离开后孟德宏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虽说很疲惫,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感觉今天的事情很蹊跷。怎么孟森夫妻前脚刚来,孟垚母子后脚就到?
“秦姨啊,”他对收拾茶具的秦姨说,“我总感到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过后他又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或者阴谋。”
“你是说孟垚不像你的儿子?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应该相信我,我和聂黄菊之间或许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当晚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是谁把我搀回房间,更不知道聂黄菊当晚是不是留下——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时,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如果真有其事,啊,我是想说······”
“这不重要,因为你当时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这很难说,那份DNA检验报告······啊,你不必自责,男人喝点酒都会犯这样的错误······”
“是的,这很难说。”孟德宏忧心忡忡,“既便如此,我还是有点顾虑,我在想孟森夫妻刚来,孟垚母子就到。孟森是开着汽车来的,而这里又不通公交,孟垚母子是怎么来的?”
“也许他俩是坐出租车来的。”话一出口秦姨就想到孟德宏在怀疑什么。“你不应这么想,孟森不是那样的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不过······”她没把话说完,因为她知道以孟德宏的头脑,这点小把戏是如何都瞒不过去的。
“所以,我们制定的那个计划是必要的,否则多年创下的基业将会毁于一旦。想让大厦坍塌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它的根基——窝里斗。我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发生不测,你不能向任何人说出那个计划,这也是为他们好。”
唏嘘良久,他又接着说:“家里的事你最清楚,我不想祸起萧墙。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过去了,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又不是你的错。”秦姨有些激动,“五年多毫无音信,是我······这么多年来,能看见你渐渐老去,我已知足。”不知是什么原因,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有泪花闪现。
“话是这么说,看来这辈子对你的愧歉,我可能要带进坟墓里了。还有你对这个家付出的辛劳,是一定要回报的。”说罢,孟德宏习惯似的在屋里寻觅,“猫咪,猫咪哪里去了?”
“也许跑出去玩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接着是牧羊犬发疯一般的狂吠,好像有人翻过院墙跳到院子中来。听到动静秦姨拿起手电去查看。
不一会儿听见秦姨发出一声尖叫,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脸色苍白跑回房间。看到此,老爷子一口气上不来,又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