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虚无之境（三）（1/1）
连夏在宫人的引导下到了玉园的暖阁内。暖阁内，华阳早早等在了此处，她站在暖阁巨大的园窗前远远望见他的身影在宫人的引导下正朝着这边款款而来，她心里觉得欢喜却又莫名地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丝帕。
“臣见过殿下。”连夏走到华阳身后朝着她行礼道。
“连大人，不必多礼。”华阳转过身温柔地对连夏说道。
“殿下您的执扇。”连夏双手将手中的执扇捧起递给公主。华阳伸手接过连夏手中的执扇，而后递给身侧的兰荷一个眼神示意她将那日她拿回宫中的那柄丹色的油纸伞拿给连夏。
“连大人，去年小暑后一日在蓬莱阁附近我们见过。那日我在蓬莱池设宴与几位闺中好友在蓬莱池中行舟赏荷，后来我独自行舟到蓬莱池深处采荷，不想下起了雨，池水将我推到蓬莱阁附近，小舟靠了岸，我坐在雨中，你突然出现为我撑伞。这把伞，我一直留着想要还给你，但我后来日日去蓬莱阁却再也没有碰见过你。”
“劳殿下挂怀，臣因家中恩荫在蓬莱阁得一闲职，但臣志不在此，因而在去年小暑后便辞官备考科举，只盼有一日能够靠自己的才学得跃龙居，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那...我恭喜连大人得偿所愿。”华阳目光灼灼地望向他语气却有些娇羞地说道：“连大人如若不弃可以唤我的闺名嘉柔。”
“殿下，如此乃是大不敬。”连夏躬身行礼拒绝道：“臣早与几位同僚约好于臣家中议事，臣告退。”
言罢，连夏便转身离去了。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华阳也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空落而后轻声叹了口气。
华阳想自己大抵是爱上他了，但他...她不知道。于是她派人去打听才知道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出自禹州世家连家，字泽之。他自幼聪慧，博览群书， 不到五岁便能通百经，六岁时中童生，七岁时拜入前太师傅玉山门下，十岁连中小三元，十二岁中解元，十四岁中会元，如今还未满十七便已经成了状元郎。他是位百年难得的旷世奇才，是大延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他自小矢志要做个济世之才，造福于天下万民，他心无红尘，一心只愿走自己的道。
听闻他原本在幼年时由其祖母做主与福州云氏当朝镇北将军云安之女云奚订下了婚事，但他年满十二中得解元后便恳求父亲为他退了这门婚事，他说自己有自己的道要走，不愿耽于世间情爱。
“那他...”华阳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想来我即使是公主他也不会爱我吧。”
“公主，莫要妄自菲薄，连大人此前对情爱之事回绝，可能只是因为没有遇见您呢？”兰荷劝道。
“希望如此吧。”华阳仍旧只是轻声说道，宛若叹息。
宁安三年，春，新科状元连夏，入尚书阁，官拜正六品奉政大夫。这一年，华阳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情之苦。
自连夏入了尚书阁后，华阳便常常找理由往外宫去，常常是借着想念兄长之由溜进尚书阁。每每到了尚书阁却又不敢上前去打扰连夏只远远看着，她便觉得心满意足，若是偶尔得机会能与连夏说上两句话便更是欣喜若狂。
太子见自己妹妹这般没骨气常常很是无奈：“嘉柔，你若是心悦于他，大可直接找父王赐婚何必在此委曲求全。”
“哥哥，我不能这样做。爱一个人，首先得尊重他，我不愿强求。”
“那你到是有些骨气，每日坐在这傻傻看着他什么都不做便能使他爱上你？”
“我那不是怕打扰到他吗！”华阳嘟囔道：“你别说我了！作为兄长你怎么不帮我把他约出来？”
“你呀！”俞璇无奈地笑着抬手以手中的书简轻轻敲了敲华阳的头。而后他便起身朝着连夏所在的方向走去。
“泽之，在过几日便是春日祭，宫中举办祭祀，祭祀后将宴请四阁五寺的官员，但太常寺近日人手不大够，你可否早些来，绝不会让你干粗活，只劳烦你做祓禊一事便可。”
春日祭当日，连夏着太常寺的玄色长袍用白玉莲花冠将发全部束起站在一缸春水前以柳条沾水为各家的小姐公子们祓禊。世家贵女官家小姐们眉目含羞排在队伍中想要仔细瞧一瞧这冠绝青霄的芝兰玉树。
华阳也排在其中，她的手中攥着一块白玉荷花玉佩，等轮到她时，她受了福水，而后目光灼灼地望向连夏，将手中的玉佩塞给连夏。
“泽之，宫宴后你可否来玉园暖阁一趟，我有话想对你说。”说完，还未等连夏反应华阳便低着头羞怯地转身离去。
还未等宫宴结束，华阳便早早离了席，她回到清晖殿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锦衣上薄薄缝制着一层上好的鲛绡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浮动的星河。她屏退左右，只留下兰荷兰芙兰蓉守在暖阁外。
宫宴后，连夏在宦者的引导下来到了暖阁，他独自进了暖阁，远远就抬手就向华阳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泽之不必多礼。”
“殿下不可唤臣泽之，若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去恐有损公主清欲。”连夏站直了身子，嗓音温润儒雅，语气柔和地嘱咐道。
华阳却并不搭理他的话只抬步走向连夏，在身前一寸不到的地方停驻，而后毫无厘头地开口问道：“玉园的桃花开了很久了你可觉得好看？”
“好看。”
“那泽之，我好看吗？”
“好看。”
“泽之，我心悦于你。你亦心悦于我吗？”
“殿下，臣心中只有道并无情爱。”
连夏回应道，而后将手中的白玉荷花玉佩放在暖阁的桌上，便转身离开了暖阁。
华阳有些沮丧她侧过身子，低头看向桌上的玉佩，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她伸手拾起玉佩，一滴热泪落了下去，恰好滴落到了玉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