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所以，你选择恨你自己。（1/1）

且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里车的后座上。她的身体似乎很是疲倦，她撑着座椅坐了起来，这时她才察觉到外面已经漆黑。透过玻璃的反光，她察觉自己又附着在了父亲的身体中。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进了母亲的灵堂。灵堂内，母亲平静地躺在冰棺中，照片上她还柔和地笑着。且月的小姨坐在她母亲的冰棺旁，悲伤染红她的眼，憔悴爬上她的脸，时间趁机压弯她的腰也在她的青丝间画上几根白发。她低垂着头，直愣愣地用自己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勾勒她母亲的模样。

他缓步走到且月的母亲身侧，他的目光和且月小姨的目光短暂地相接，像是在打招呼。而后他的目光就移到了且月的母亲身上。

他并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且月能感受到的只有，她在自己身上感受到过的麻木，无力和不实，还有深深的疲倦和担忧。但更多的却是解脱，他居然觉得这样也好，他自由了。

他并非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哀痛，只是比起这种哀痛，他感受到更多的是解脱。或许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席卷而来的是巨大的悲伤。但现在，那种解脱的感觉已经盖过了悲伤。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和自己的妻子说，让她放心自己会照顾好女儿。

“你觉得他很无情？很现实？”川泽的声音在且月的耳边响起。她侧过头追寻着川泽的身影，发现他就站在她的身旁。她已不再依附于她父亲的身体中了。他们并排站在她父亲的身后，川泽施了法，大厅内，没有人察觉得到他们。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且月语气淡淡地回答着川泽，却在不断地回忆和揣摩中越发激动了起来：“你知道吗？他们说我母亲出殡那天，我父亲给他情人开的餐馆在放炮剪彩庆祝开业，仿佛在庆祝我母亲的死去，庆祝他们的新生和解脱。”

说到这且月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而后又继续说道：“我曾经很信任他，很爱他，他在我心里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和丈夫。虽然，在我的记忆里他和我母亲总是很忙碌，但我总觉得他是爱我的。他和别的父亲不太一样，大多数人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他却很喜欢通过言语来表达对我的关心和爱。所以当我从旁人那里得知，他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样子时，我崩溃了，对于我来说这种颠覆比我母亲的死亡更让我难以接受。”

且月强忍着泪，表情冷漠地打量着自己的父亲。他苍老了，早已不再年轻，比起以前他的皮肤皱了许多，头上也有了白发。

“我问我自己，我应该恨他吗？恨他的背叛，欺骗和伤害。可我知道我根本无法恨他，因为我知道，他对我的爱和付出都是真的。但我也无法忘记那些背叛，欺骗和伤害。可是如果我不恨他，我要怎么才能对得起我的妈妈，她那样爱我，我深知她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我的妥协和摇摆会不会成为一把利剑刺向她。”

“所以，你选择恨你自己。”川泽有些心疼，他的眼眶也发红，眼中含着泪，他伸手搂住了她，让她靠在他怀中。

“我还能怎么办？”且月靠在川泽的怀里，像是叹气一般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我每每看见我父亲和他说话哪怕隔着屏幕，都会加重这种感觉，我在以此惩罚我自己也在以此惩罚他。或许直到一天死亡让我们分离那天，这种惩罚才会停止。但我恐怕很快又会陷入另外一种自责中。”

“且月，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只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女儿，遗物或者附属。”

“我想过，但我不能。我们人类即使再怎么高喊独立追求自由也永远无法完全脱去身上所有的社会枷锁，这是不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