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舌战，昱惊叹（1/1）

那昂藏雄壮的老者，正是程昱程仲德。

他此刻捋着堪比关公的美髯，冷笑不已。

“你这后生如此粗鲁，只为逼老夫现身相见？你怕是有不可告人之事吧？”

他捋着长须昂然而立，微微垂首怒视赵旻，面对这份威压，若换成其他人，怕是要留下心理阴影。

然而…赵旻前世做为大内保镖头子，什么样的高人他未见过？

他站直身子，安之若素，淡然一笑，躬身抱拳。

“程公休怪，小子有董公一封书信奉上！”

言罢，他自怀中取出双鲤，躬身双手奉上。

程昱见自己眼前这弱冠青年丝毫无惧自己威严，忍不住暗暗称奇。

又见他恭恭敬敬呈上书信，程昱冷哼一声，劈手夺过双鲤，将其打开弃之于地，展开其中尺素便捋须看了起来。

他捋须之手微微一僵，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他将尺素收入袖中，蹙眉沉声道：“你既是董公仁晚辈，便随老夫进来！你那些兵卒速速下马，远离老夫这衙署！”

赵旻躬身抱拳：“旻谨遵长者命！”

他走出县衙，对张绣亲兵屯长嘱咐几句，那屯长颔首抱拳后一招手，骑兵们便迅速撤到这衙署百步开外。

院中的程昱冷眼旁观这一切，心中更为惊诧。

见赵旻孤身走进县衙，程昱微微颔首：“倒有几分胆色！随老夫来！”

这一老一小快步走进后衙一间偏室。

程昱关紧房门，点燃油灯，连热汤蜜水也不备，便昂然坐于主座。

其人不待赵旻安坐，便当先问道：“后生，你便是袁本初大将军府中郎将赵从文？赵子龙从子？”

赵旻颔首抱拳，心中有些疑惑：我叔叔这时尚未出名吧？你们为何都听说过他？

“小子正是常山赵从文，家叔父正是赵子龙。”

程昱捋须颔首：“看来你尚不知，袁本初率军强渡兖水之时险些再次被关云长刺死，幸有令叔父赵子龙及时救主。”

赵旻一惊：“袁绍竟如此急迫？他何不待文丑、沮授赶赴前线、从容布置之后再强攻官渡？莫非他竟不知，曹操粮草已匮乏？”

程昱眼中精芒一闪而逝：赵从文这番话，透露出太多信息！

程昱表面不动声色，捋须问道：“你何以确定曹公乏粮草？”

赵旻嗤笑道：“曹操建安三年宛城败于张绣，前年方平徐州吕布之乱，去年甫灭袁术，旋即刘备生乱，这三四年间大战接踵而至也，其焉有存粮耶？

况且，今年曹操先失河北重镇黎阳，后一退而再退，又失白马、延津、原武、阳武，不但未缴获袁绍半斛粮草，反而尽失白马、原武二城之粮草。

如此一来，匮乏粮草之曹操，何异于雪上加霜？而今尚未进入四月，正值青黄不接之时，袁绍若以兵威迫之，再暗中劝降曹操僚属，曹操胜算何存焉？”

程昱哂笑不已：“惜哉！你非袁绍！幸哉！袁绍不听你这黄口小儿之言！”

赵旻想起董昭锦囊妙计，当即昂然道：“虽如此，袁绍胜算亦极高也！

程公岂不闻：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这番话，出自成书两千多年后仍被军事院校奉为圭臬的《孙子兵法》。

在此处，其被赵旻所引用，旨在强调袁绍得胜条件充足，而曹操得胜条件太少。即便曹操绞尽脑汁，亦徒劳而无功也。

因此，程昱暗暗心惊：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后生！

赵旻得势不饶人，他抱拳昂然一笑：“程公且听小子一言！”

…舌战如此富有仪式感，看来他也深受颜良传染。

程昱微微躬身：“但说无妨！”

赵旻侃侃而谈：“旻听闻：择木之禽，得栖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程公于黄巾乱起之时成名，却迟迟不择主，旻知程公必存择明主之心也，然否？”

程昱微微颔首：“不错！然…”

赵旻抢先道：“然则，明主难遇，程公遍观宇内，惊觉堪称明主者，竟无一人！然否？”

程昱心中大惊：这后生何以知晓我心声？

他沉吟道：“此话不尽然也…”

赵旻再次打断他的话：“程公急欲平定乱世，且不愿空负一身才学无从施展，而曹操虽缺陷极多，亦颇具雄主之姿。故程公择曹操，欲随其尽速定乱世，然否？”

程昱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这后生实乃妖人也！他为何如此了解我？

他叹道：“实情不全如是也…”

赵旻第三次打断了他的话：“彼时，袁绍麾下谋士众多，且皆出身士族；而公孙瓒睚眦必报之辈，凉州四将祸乱长安；

余者如袁术、刘表、刘焉、孔融、王匡、刘繇等群雄，皆入不得程公之目。程公除曹操外，委实别无选择，然否？”

程昱心道：老夫想说之话，都已被你说尽，老夫还能说什么？

他微微颔首：“正是如此，然则…”

赵旻第四次打断了程昱的话：“程公委实未料到，一向为天命所归之曹操，却在与袁绍对决之时屡战屡败。

非止如此，其人所谋，屡次三番被袁绍识破，是故其一再丢城弃粮，其麾下两大干将于禁、乐进尚且被俘。程公，然否？”

程昱已微微有些麻木，于是他缓缓颔首。

至此，赵旻言辞之中，围剿程昱之势已成，于是他图穷匕见。

“然则，程公可知，若无旻，不但曹操白马之围得解，兼且颜良已被关公枭首乎？

若无旻，文丑亦于延津授首，且曹操可从容转移白马城粮草乎？若无旻，不但原武不可破，且其后必为袁绍之大患乎？

曹操胜算本不足，如此一来，焉可获胜！”

赵旻霍然起身，直视程昱。

“陈公台（陈宫）曾视曹操为明主，以为其人可拯救兖州！然则，曹操何以报之？程公焉能不知？

张孟卓（张邈）嘱其门生卫兹为曹操征兵纳粮，成就曹操立足于乱世之基业，而今张孟卓又何在？非是此二人叛曹迎吕布也，实为曹操负此二人良多也！

再者，刘虞刘先生何辜？曹操却故意激怒公孙瓒杀之！程公休要说不知此事内情！或许，程公亦为帮凶焉！

兖州之乱！徐州之屠！幽州百姓流离！汉室彻底衰微！曹操若为虎，程公即为伥也！

程公扪心自问，此，即为程公毕生所愿者乎？！此，即为程公之速定乱世之初心乎？！还请程公，为旻解惑！”

赵旻厉声喝问，对程昱怒目而视。

饶是程昱平生骠悍至极，闻得此言，也忍不住冷汗直流。

赵旻重重冷哼一声，复又指向东方，厉喝道：“臧霸臧宣高，名为汉将，实为盗匪！其与昌豨等泰山贼寇沆瀣一气！以致泰山盗匪横行，民不聊生！此，亦为程公所愿乎？！”

他再度抬高音量，用力指向西北方：“曹贼暗中支援黑山贼张燕，使其祸乱上党、河内、河东、并州、幽冀百姓！”

说着，赵旻用力戳着自己胸口，极为痛心疾首：“我常山赵氏，常募私兵以平其乱，然则，曹贼不死，张燕永无宁日！程公！此，亦为公所愿乎？程公良心何在？良心何在！”

赵旻仰天长叹，壮怀激烈。

“此乱世之元凶，一为袁绍！二为曹贼！我赵旻立誓，必灭此二贼，以定乱世！还天下万民朗朗乾坤！”

他不给程昱开口机会，猛然上前，双目圆睁：“程公，我欲诛杀臧霸、昌豨等一众泰山贼酋，程公可愿相助否？”

赵旻这慷慨激昂、义正辞严之语，让一向自诩刚直不阿、拯救万民的程昱震惊到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