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鏖战（1/1）

黎明跌跌撞撞穿过密林，直指火焰烟尘升腾之处前行。

越发靠近，林中的生命气息越重，和方才在山上时死寂无声的情形不同，黎明下行不过数百步，能看到的虫鸟走兽便多了许多。甚至有一头浑身覆甲壳的小兽从黎明身边经过而没有惊动。比起那浑然绿色的死寂，不知道要舒服多少。

终于，在一剑劈开勾结连锁的顽固藤蔓之后，黎明看到了那烈火般的少女。

谢天歌已经完全抛弃了不便奔跑扭转的袍子，换上贴身的漆黑皮甲。上身只扣住胸前，裸露出小腹大半雪白，两臂也只是勉强遮住肩膀而已，说是上衣实在牵强，算作马甲还算合适。下身更是覆盖在膝盖以下数寸，小腿几乎完全裸露在外。

谢天歌的审美不算差，然而对她而言，战斗的实际作用远比看起来美观要重要的多。

她面前不远处，是一条数丈长的大蟒！

蟒蛇的身体水桶般粗细，牢牢盘在一棵大树上。在栖凤山上不知多少年生长的古树，树皮坚韧树干紧实，黎明做标记之时已经有所领教。然而那大树在蟒蛇的缠绕之下发出脆弱的呻吟，遍布鳞片羽毛的蛇躯把树干勒出明显的凹陷，若是此蛇全力施威，折断整个大树恐怕也不在话下。

蟒蛇的脑袋却和黎明认知的不太一样，颇为硕大的头颅上遍布七彩羽毛，如孔雀开屏一般耀眼夺目，在阳光下甚是好看。一双黄绿色的大眼泛着妖异荧光，冷冷注视着面前娇小的少女。

这是一条羽蛇！

谢天歌两腿叉开，牢牢钉死在地上。腰腹弯折，形似弓起身子的虾一般，将身前要害完全遮盖个干净。一手按地，一手持握遍布明黄色妖火的长刀，蓄势待发。

黎明闯入战场之时，正看到双方死死对峙的模样。

羽蛇相当郁闷，本来凭借自己三阶左右的修为，即便在栖凤山上排不上号，也能在这方圆几里内呼风唤雨了。然而早上被那马车颠簸声音吵醒之后，就看到一把燃着妖火的长刀冲着自己脑袋劈下来。偏偏它的巢穴就在这树上，里面还有三颗蛇蛋，一场大战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正在和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对峙之时，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和眼前少女身上的气息却截然不同。羽蛇不禁思考突然出现的这位和眼前要杀了自己的这位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让他们之间先打一架呢？

羽蛇犹豫的片刻，谢天歌暴起！

在黎明出现的瞬间，谢天歌明白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扎在地上的修长双腿微屈，猛然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化作一道明黄色光箭直冲羽蛇的头颅而去。长刀已然高高扬起，其上火光暴烈炽热，将整个青蓝色长刀映成黄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对着羽蛇的头颅砸下去。贴近时刻，已经能看到刀锋下些许靓丽羽毛枯焦变黑。

谢天歌能够把握住机会，感知更加敏锐的黎明又岂会白白浪费？

羽蛇恐怕和谢天歌的较量当中处在伯仲之间，任凭哪一方都没法轻易压制对手。否则以谢天歌那得势不饶人的战斗风格，必然会压着羽蛇用疾风烈火一样的攻势取得胜利。双方却保持一种紧张无比的对峙状态，无疑是处于均衡态势。

均衡，对猎手而言是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因为这意味着双方想要拿下对手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丛林法则当中，再强大的猎手受伤流血之后，平常绕道走的野兽们就会凑过来咬上一口。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陷入拼命的境地——不管胜负，一旦有一方拼命，两者都会陷入生死困局当中。

而黎明的到来，打破了平衡！

谢天歌暴起的瞬间，黎明手中破军星力已经潮涌而起，凝实锋锐的剑气破空而出，抢在谢天歌前面抵临羽蛇身边。

同样是瞬发剑气，实质上却是千差万别。应对巨鸟之时的两道剑气凝练而内敛，从外感知察觉不到一丁点锋芒，然而真正面对时方才发现极致内敛杀机的厉害之处（没起到作用是巨鸟太强才不是黎明太弱……）；而黎明仓促之间瞬发的破军星力，却是锋芒毕露，将凝聚的星力完完全全释放出来，展露赫赫声威。然而戳破表面的强大，内在的星力一分不剩，别说这么一头妖兽，就是落在人身上也戳不烂衣服——整个就是一声光特效！

羽蛇反应过来时，脸上是谢天歌力劈山海的长刀，而侧面则是阴之又阴、险之又险的一道气势十足的剑气。对于谢天歌的实力它有所了解，而突然出现的黎明实力如何？它不知道！而耽误的那点时间，它已经无法同时抵挡来自两个方向的不同攻击。

于是它做出了最合适（自以为）的选择，张开大嘴吐出一口浓郁的黄绿色妖火朝向黎明发射过来的剑气！而对谢天歌劈头盖脸的火焰长刀，选择了用头颅的骨骼来硬抗。

那一口妖火出现的刹那，黎明反应过来，这只妖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那黄色与绿色交织不定的妖火正是三阶巅峰，即将突破四星的征兆。相比之下，谢天歌的妖火呈现出正正的明黄色，相比起来还要弱上一线。妖火在空气中绽放之时，边缘被烈火灼烧的扭曲波纹清晰可见，足可知威力之强。

至于黎明那一道剑气？在妖火吐出来时，就湮灭在妖火边缘逸散的一丝余波就将它完全淹没，一丝波纹都没留下。妖火声威赫赫继续前冲，直至刚才黎明脚下的山石，无声无息地融化出斗大的恐怖空洞。

黎明？黎明早跑了！

羽蛇眨巴眨巴大眼，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骗了？然而现在的它对于悬在自己头顶的长刀，除了用头颅硬扛以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天歌已然腾身而起，双手握刀重重下劈！

刀锋和羽蛇头颅接触的一刻，盘踞刀身上的汹汹妖火瞬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落在羽蛇的身上，将那炫彩夺目的羽毛烧的焦黑一片，散发出让人反胃的臭气。谢天歌亲手打造的战刀配合孙红缨精心雕琢的阵法，展现出惊人的威力。羽蛇坚韧的鳞片在长刀面前脆弱地不堪一击，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简简单单的阻挡作用，任由那锋锐长刀撞击在坚固的头骨上。

撞击的瞬间，长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谢天歌只觉得长刀好像斩在一块生铁之上，巨大的反震力道几乎让她握刀的双手忍不住松开。手掌之中传来黏糊滑腻的触感，伴随着穿心彻骨的剧痛。原来虎口已经在那一记正面的对撞之下已经破裂，黏糊血液溢出，粘在刀柄上，似乎有一种握不住的错觉。一击之威，单单是反震的威力，就让谢天歌吃了个小亏！

而羽蛇就更惨了，它为了应对虚张声势的剑气吐出酝酿许久的妖火，面对谢天歌却是只能硬吃。那一刀之下，它坚硬无比的头骨都被砸出来了一道微小的裂隙！羽蛇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奋力将脑袋撞在树上，试图将谢天歌从自己脑袋上甩下来。任它缠绕的古树发出脆弱的呻吟，木屑纷飞，一块大口子被硬生生砸出来。树干上部从三分之一处直接咔嚓断裂，就此折断！

羽蛇漂亮精致的羽毛此时成为了它的累赘，谢天歌伸手一把揪住了羽蛇身上的羽毛，将自己固定在羽蛇身上，硬生生接下了那一记凶悍的撞击！

连古树都能折断的力道何其大？谢天歌以少女的孱弱之躯硬接下来，这已经不是活不活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留下全尸！

然而，谢天歌以左臂护住头颈要害，结结实实撞在了古树之上。充沛大力莫说直接作用在人体之上，就是山石也撞碎给你看！谢天歌浑身的星力妖火被瞬间撞散，双耳之中只剩下嗡嗡声响，连同大脑也昏昏沉沉地，好似被一把大锤给砸了一把似的。

谢天歌的左臂弯折成可怖角度，眼看是断了，恐怕短时间内是派不上用场。一口逆血从喉中喷出，将羽蛇头顶上一大片羽毛都给染成了血红色彩。胸口一股闷气沉郁，总有一种用不上力的错觉。

硬接这么一招，付出一只手臂一口血的代价，可见谢天歌恐怖的身体素质，足以成为能引以为傲的谈资。

可谢天歌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强壮而硬吃下来攻击吗？

当然不是！

谢天歌完好的右手抬起，再次调动浑身的妖火到手中长刀之上，凝聚程度甚至比刚才更甚！长刀通体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明黄色，分明是钢铁打造的长刀，此时却如同水晶一般透亮，煞是漂亮。她将长刀高高竖起，刀尖朝下，看上去居然是想要直接将长刀掼入羽蛇的脑中！

任凭羽蛇再怎么强大，一旦让长刀破开头骨，将脑浆搅和个粉碎，也别想留下一口气！况且长刀上凝聚的妖火之强大，就连羽蛇也感觉到头皮发麻，灼热温度远远超越它的想象！

谢天歌凝聚完毕，毫不留情地一掼而下！

“你踏马疯了吧？”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谢天歌迟疑了些许，然而嗡鸣的双耳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谢天歌终究是谢天歌，心中疑惑地同时，手上动作一点没停，刀尖已经接近了羽蛇头骨！

黎明的灰刃早就收起来，此时完完全全是手无寸铁。他一把将谢天歌拦腰抱起，双脚一蹬，便从羽蛇头顶借下一股力量来，腾空而起。

谢天歌的身体出奇的重！

对于谢天歌的体重，黎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完全没想着能凭借自己的轻功带着谢天歌在空中起起落落。他早就看好了两处落脚之地，一脚在跌落的上半截树干之上，再次借来一分力气；随后紧紧抱住谢天歌，以自己的身体为遮掩，翻滚着撞进树冠，借以相对柔软坚韧的树枝来缓冲力道，终于勉强平安落地。

“你干什么？”谢天歌没受到多大冲击，两下将苍翠浓密的树冠切个七零八落，冲着黎明怒吼道。

她自己暂时失去了听觉，没觉得自己声音有多大，黎明撞个七荤八素，都觉得耳边一阵刺耳声响压迫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黎明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抬起手指了指羽蛇盘踞的古树。谢天歌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色登时突变！

羽蛇不知从何时松开了尾巴末端，，将整个下半身高抬，如一把有力长鞭甩过自己头顶！刺耳呼啸声破空，令人听而生畏。而谢天歌的耳朵中正回荡着嗡鸣，自然是听不到这要命的声响，恐怕真的反应不过来。

可怜的古树顶端再次被尾巴抽中，尾巴比起头颅重要性差得远，用起来自然更加有力。抽中的一小段树干直接粉碎，变成一堆细小轻微的碎屑飞散空中，力量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假如谢天歌还在那里，结果如何不必多想。

黎明挣扎着站起来，浑身的衣服都被杂乱的树枝划破出好多道口子，分外狼狈。他从戒指当中摸出一只殷红色的木盒，一手掀开盖子，露出指头尖大小的一枚洁白的药丸，递给谢天歌。

战场环境瞬息万变，自然容不下推让拉扯的时间，谢天歌一把拿过丹药，连同蜡封一同塞入口中，几下嚼碎。丹药在口中融化作甘甜津液，流入腹中。谢天歌只觉丹田当中有一股热流升起，几番全力攻击的消耗居然正在极速恢复着。

“你哪来的提灵丹？”谢天歌大口喘着粗气，恢复体力和星力，对身体当中妖王封印的镇压主动放松下来，引导封印当中妖火破开封印，补充她身上的消耗。短短几息之间，原本战斗力给压榨个干干净净的谢天歌居然恢复了两三成，看上去还有那一战之力。

“你、耳、朵、出、问、题、了、吧！”黎明一字一顿大声喊到，如果一开始不知道谢天歌的耳朵有问题的话，听她这两句话若洪钟大吕的声响，再傻也能反应过来了。

“对！暂时听不太清！很快就好！”谢天歌反应过来，收敛了声响，“站在我身后！我来收拾了这妖孽！”

喂喂喂，你现在是个什么狼狈样子自己没点数吗？两下重击让整个身体都五劳七伤的，别说战斗了，走路能不能走利索都难说！还让黎明躲在她后面，无论是男人躲在少女背后，还是完整战力躲在伤员背后，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吧？

然而谢天歌不管这些，她再次举起长刀，直指向脱离古树，扑向二人的羽蛇，战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