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刻阵术(1/1)
孙红缨双眼精光盛放,天机星力从谢天歌手中全权接管了炉中热浪。
她自然不肯可能驾驭元阳正火,只是护住兵刃保持其温度缓慢下降而已,尽数吸收炽金火焰的长刀正在缓缓冷却,金属表面柔软,正是进行刻阵最好的时机。
“我说缨子啊,几年没有正经玩过刻刀了,手还能握紧不?可别浪费了我徒弟辛辛苦苦锻打的上好材料。”壮汉嘿嘿笑着,打趣道。
面对这堪称讥笑的言语,孙红缨面不改色。
那堪称虔诚的狂热神色冲散了所有异样的情绪,她的眼中只有眼前正处于雏形的长刀!孙红缨在黎明的感知里面就像是一座沉睡的火山,蕴藏着无尽能量,一触即发!
偏偏这座火山表面一丁点气息都没有散发出来!
孙红缨大袖扬起,一卷破旧的皮革包凌空展开,九把形态各异的刻刀展示在众人面前。
刻刀柄长而刃极短,柄若手掌长短而刃如指尖大小。刻刀刀刃极其锋利,边缘闪烁着璀璨金色光芒。哪怕那光辉并不是很明显,只有淡淡一层,可哪怕一丁点金光出现,都代表着这套刀的极高品质。一整套刻刀,大到如斩骨刀一般,而小的还不到一指粗细。这样一套刀的出现,黎明才知道什么叫专业。
孙红缨此时已经是对外界的任何声响充耳不闻,目光完全集中在眼前刀上,目不斜视。伸出的左手在空中无比精准地拈住一根大小粗细恰到好处的刻刀,猛然挥向长刀!
她不知何时在身边摆上了一罐不知什么成分的金红色液体,手指蘸上液体在刻刀上一抹,当即运刀如飞!
一滴一滴金红色的液体被小刀填充在刻出的痕迹当中,一滴不多一点不少。
刻刀落在长刀刀身,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金红色的痕迹已然停留在刀上,缓慢注入 刀中,于长刀融为一体。
“注意看,这是影刻法,雕龙阵。”壮汉低声说道,倒不是他突然变了性子学会矜持了,而是他知道故友目前处于一种极端的专注之下,受不得任何打扰。
“影刻法利用的是一阴刻一阳刻两种法阵,兼顾兵器内外,使之阴阳调和,不易被破坏。以阴刻为基底,在阴刻的符文上以极细笔触雕下阳刻。雕龙阵更是能赋予兵器对妖物极大的气息压制,位阶低于兵器的妖物起码要被压制一成以上的实力!”
气息压制也就是在血脉根本上的压制,也是最霸道最无解的压制手段!
如果有这样一把刀在谢天歌手上,加以她本源当中属于妖王的独特高位气息,面对妖物恐怕会产生极其离谱的效果!
黎明和谢天歌所想的并不一样,他在仔细观察孙红缨刻刀的极致手法。
他的感知比起三星的谢天歌还要敏锐上许多,和四星的壮汉也是不遑多让,也正是如此,他心中的震惊远远超过谢天歌。
孙红缨以较为纤细的斜向刻刀在刀身上阴刻出第一重阵纹,蘸金红色的溶液,这也是基础的一层。
而在阴刻的基础上,第二重阵纹乃是以刀刃直接刻在第一层的阵纹之上,阳刻而出!
双重阵纹阴阳相合,如果只是重叠起来还算不上惊艳,最让黎明惊讶的是第二重阵纹并不是和第一重阵纹每一笔都重叠,而是首尾相连!让人找不到两重阵纹的起笔落笔之处,自然也就无从破起。
现在哪怕是把这把刀放在一位刻阵师面前,假如他没有丰富经验的话,对这把刀也无可奈何!
原来刻阵可以是这么艺术般的活动,黎明原以为刻画阵法就像是饱蘸浓墨作画一样。然而孙红缨的表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刻刀在刀身上飞舞宛如绝世的舞者肆意展示身姿。
这就是刻阵吗?
……
刻画好层层阵纹的长刀最终在谢天歌师父的手下以七彩袪火法完成了退火,淬成一把白中泛金的长刀。
谢天歌雀跃地从师父手里抢过长刀,哪里还有半点脱力的疲惫感?她将长刀兴奋地放在腰间比划,恨不得下一秒就拎着刀冲出去砍杀妖物。
黎明好奇地蹲下以手背敲了敲刀背,那从冷水中提出来的长刀还带着阵阵暖意,经久不散。黎明甚至怀疑这把刀会永远保持着微微热意!
这样一把战刀灌注妖火之后盛放七尺刀芒的模样……想想都令人亢奋!
然而谢天歌的师父却坐在那不住的摇头叹息。
“怎么了秦峰,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完成刻阵之后的孙红缨恢复了那笑盈盈的轻松样子,将那套金色刻刀收入袖中,凑到壮汉旁问道。
“是不满意。”秦峰惋惜道,“如果丫头有足够星力支持的话,可以独自以五彩袪火法成功退火,完成这把刀锻造的全部流程。眼下虽然我用七彩袪火完成了退火,但收尾过程和锻造过程由两个人完成,必然会产生隐藏的矛盾和瑕疵。这把刀很难有升格的机会了!我怎么能不惋惜呢!”
秦峰的叹息一声接一声,眼底的惋惜止都止不住。
“行了行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天歌刚开始学习就能锻造这么一把刀,未来不可估量啊!”孙红缨拍了拍秦峰的肩膀,象征性安慰他之后就转向了黎明。
“明,感觉怎么样?”
“叹为观止。”黎明从谢天歌旁边起身,“我从来没想过刻阵原来可以是艺术一样的表演,我开始对这门手艺感兴趣了。不过……刻阵看起来很难的样子,应该比天歌学习掌火要难吧?”
“感兴趣就行,不必奢求那么多。刻阵是一门由浅入深的手艺,为师刚才用的手法和阵纹都很复杂,熟练掌握起来至少要两年。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不用急。”孙红缨点点头,来到黎明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
“距离你的考核还有一天半,这段时间,你就在天歌丫头这里好了。天歌,记得监督他好好休息,你们的考核会一起进行,到时候会有人来带你们参加考核的。”
黎明听出来了师父话中的言外之意,“您接下来不陪着我吗师父?我的考核……”
孙红缨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在想什么,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并不柔顺的黑色头发,“不要紧张,你已经十五岁了。无论是从生理的角度还是从心理的角度,你都需要来独自面对考核。未来需要你独自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这算不了什么。你通过考核之后,我会来找你的。到那时候才是我们师徒生活真正开始的时候。”
黎明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
独自逃离出生长大的山门之后,一时举目无亲,走投无路。他甚至把希望全都放在七八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上,寻找这唯一的寄托。
从那时开始,也许这两个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靠谱的家伙就成了他仅有的依靠,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谁能够让他依靠的。
说白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黎明始终都处在离家的惶恐与紧张当中,若不是孙红缨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在,早就无法忍耐孤身在外的生活了。
也正因如此,当孙红缨说出要离开一段时间的话时,黎明一时间难以接受,积压了许久的孤独无助一下子涌上心头。
然而孙红缨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
“看来这段时间,还是我们俩相依为命先?”谢天歌将刀收起,伸出一只手环住黎明的脖子,亲昵地说道。
相比于黎明,她从小就经历过离别于背叛,现如今背靠着东山谢氏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方地头蛇,无论如何漂泊也有家可回。她也更能体会黎明此时的感受,有些事看起来风轻云淡,好像已经被遗忘,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重新爆发出来。
也许只有时间可以慢慢弥补吧。
黎明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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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谢天歌很想听从孙红缨的安排陪黎明出去散散心,秦峰却是不同意了,毫不留情地把她扣押了下来。
“大字都不识一个还有心情在这闲逛呢?拿去背!”秦峰将一叠白纸拍在锻造屋里少有的干净桌子上,那白纸书写着的字大的离谱,墨迹浓郁,细枝末节处完全不加修饰,潦草到令人几乎分辨不出来,“不把这些东西背完你哪都别想去!”
谢天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见了那一叠白纸却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蔫透了,“师父,咱能精简点吗?这么多我真的背不下来……”
秦峰吹胡子瞪眼,“还减?能省的老子都给你省完了,就剩下这些。老子几天几夜不合眼才抄完的,你这丫头不领情就算了还不想背是吧?你背了文试就能过不背就过不了!你自己选!”
看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谢天歌是别想逃出来了……
谢天歌无奈地一把将那一叠白纸抄在手里,从手腕上撤下来一块小小铭牌,丢给黎明。
黎明只见过这铭牌一次,但这不妨碍他认出来这是什么。
“这铭牌是你屋子的钥匙吧?”
没错,哪怕只是在谢天歌开门时闪过那么一下,黎明也清晰记住了铭牌背后的雕刻痕迹。一块铭牌自然不会用很复杂的手法雕刻,区区浮刻的阵纹记忆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你先去我那边呆着吧,我尽快背完去找你……”谢天歌无奈地甩甩手里的纸,真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这也难怪,毕竟在人族这里,无论在哪个世家,武者都比读书人有出路的多。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年轻时候的启蒙能基本认识字不让人当成二傻子给骗了就行。至于深造,那是等到武者到了一定境界有了空余时间和精力才会选择的高雅行为。
谢天歌打小就不被待见,小时候学的是啥?是潜行、暗袭和刺杀!真实文化水平估计比被孙红缨调教前的黎明都不如……
也就是墨家这么个奇葩的文试会对学员的文化水平有那么一丁点要求,就这谢天歌还得靠着师父临阵给她一份“答案全解”来渡劫……
黎明只得拎着铭牌走出了锻造屋。
说实话,看到这场景他紧张的心情还是放松了些许。
整个考核流程三关,也就文试是他不紧张的了,孙红缨塞给他从启蒙到深入的各种典籍何止十余本?只有在看书的时候黎明才能感受到天镜的作用,这玩意说起来玄乎,可真正让黎明觉得有用的就是这一手拓印的本事。再怎么复杂的东西,以天镜扫一遍也就记住了,理不理解另说,只要是下功夫去想,基本也就能复述。
要是把这月余时间每天上午看书的时间拿来修炼?
那或许能提升一点点修为,甚至能好好巩固一下二星初阶的修为,可那又怎样?还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还不如把时间用在好好读书上,至少文试肯定是没问题了。
至于后面的极压测试和实战测试……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是午后时分,西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东院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随处可见的花草植物在这里很少见,除了街边几棵树以外几乎见不到什么绿色。一座座青砖红瓦的小房子错落有致,甚至有许多还冒着袅袅炊烟。
饶是一副人间烟火画卷。
如果黎明认识路的话一定会更好……
上次去的时候心思在谢天歌身上,没顾上认路 ;回去的时候光顾着讨论星魂的问题了,一丁点多余的记忆都没留下……
坑爹呢这是!!!
要回去找谢天歌他们吗?
刚才自己瞎在这走好像也没记得回去的路在哪……
而且谢天歌现在估计是在认真背诵她文试的东西,现在去的话恐怕会打扰到她吧?
黎明很没有逼格地在路边一蹲,愁眉苦脸。头上太阳正毒辣着,黎明还没走几步路就已经开始出汗,况且那一大叠白纸,谢天歌想要背完出来找他估计至少得晚上……
嗯?
黎明保持放空的精神感知当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身上针扎似的有股冷意。他当即警觉起来,目光一扫,隐藏在暗处的身影呈现在眼前。
那家伙恰好从树荫下走出,来到阳光下,主动迎上了黎明的目光。
那双眼并无敌意,反而是十分友善。
黎明举起手挥了挥,“好久不见啊,大圣……哦不,齐天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