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侠一时半（1/1）

虞一边无奈叹气边陷入回忆。

其实一开始我没什么别的心思，只不过按你们吩咐，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们母女。

你们走后头两月，她也是忙着哺乳养身子，和其他初为人母的女子并无不同。我也会照顾人，但凡她醒我也醒，要什么我都送到她手边，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们母子。

我当时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了，几乎都快忘记了有家是什么感觉。那段时间，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需要，第一次突然感觉自己终于有家了。看着夫人对褚潇那种疼爱的眼神，我感觉到很温暖，每次看她们时，我都有一种我是被需要的一家之主的错觉。我明白夫人只是把我当孩子看，但每次看她们我就控制不住幻想自己是这个家里的爸爸。那段时间，虽然缺觉、劳累忙碌，但几乎是我这辈子感觉到最幸福的时光。

当时，大瑾朝堂新君刚即位，青黄不接，下面地方官员很多消极怠政，你们在瑜都可能感觉还不明显。可我们外边，已经开始匪患四起，连这么个偏远的小村庄都开始时不时有土匪来打家劫舍。我们的日子渐渐开始难过，刚存点粮酒养上鸡鸭，土匪一来，就被清扫一空，根本什么都存不住。酒肆根本开无酒可卖，日子艰难。

那时，夫人知道自己的容颜可能会引起土匪的注意，所以那段时间，她每日都用煤灰把自己涂得又黑又脏，蓬头垢面，还随时在肚子里塞上枕头。土匪们来了也只会把她当一个一人拖三娃、身怀六甲的粗野村妇。有些土匪其实也是被生活所迫逼上梁山的，对我们这种家庭，只要我们乖乖给他们钱粮，一般不会过于为难。而村里那些有男子的家庭就很惨了，稍有血性的男子都被打到死，村里最后只剩些老弱病残。

我是个乡野牧童，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接受。但夫人和我这个乡村牛童不一样，有功夫傍身，又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气不过，表情日渐阴郁。虽然她看褚潇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暖充满爱意，但每次我们合计家里粮财时，她眼神就会露出冰冷的杀气。

于是，在有一天晚上，村舍又被洗劫一空后，她彻底坐不住了。

我刚收拾完被土匪糟蹋的店面，回到房内，发现她已经一身黑衣等着我。

我已经很久没见她梳洗得如此干净的面庞了。青丝黑衣衬得她脸庞越发白净无瑕，我一时有些晃神。她对我说，褚潇刚喂完睡了，之后就掏出黑巾准备蒙面。

我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知她有什么打算，以为她要一走了之。

我害怕极了，只知道哭，牵着她的手让她别走。她只丢下一句话，说她会在褚潇下一次醒来要喝奶前回来。脚尖一点就飞走了。我之前唯一见过的轻功就是那次带褚萸走的那个红衣女子，以我这个外行人来看，夫人的轻功显得比她还轻松。

那晚我守着褚潇一步不敢离开，心里急得火烧火燎，整个人坐立难安，生怕她永远不回来了。

在我焦急之中褚潇开始动弹，打哈欠，我心想惨了要醒了。家里现在情况别说牛羊奶，连水都没多少。这才第一次，万一夫人有个差池再也不回来，这个世道，靠我褚潇可能根本活不下去。

此时窗内闪入一个黑影，夫人回来了，我喜极而泣。她丢给我两个袋子，我一提就知道其中一个是沉甸甸的银子，另一个我打开一看，是烧鸡。

“吃吧，我趁他们醉倒了拿的。”

我们家饭菜已经很久不见一点肉星子了，我扯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我吃一半，突然想起夫人可能还没吃，就准备拿给她。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夫人雪白清丽的面庞正一脸慈爱地在喂奶……之前她每次喂奶，我都是等在门外。

我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身体的某一部分突然不自觉地燥热了起来……当晚我梦里全都是夫人，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长大了。

此后，我们家日子逐渐像点样子了。夫人时不时能去附近的土匪寨子里带东西回来。不仅给我们，她也会分给村里生活困难的人家。很多人早上醒来，就能在家中隐秘处发现救济物品。不久后，附近的村镇都盛传有位劫富济贫的大侠，却从没有人见过其真面目。

只有我知道，我们这位大侠每次最多只能出去一时半……因为每过一时半，褚潇就会醒。

结束回忆，杭麒听得意犹未尽。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搞起黑鸮寨的？”

虞一道，其实那黑鸮寨本不是我们的，有一回夫人彻夜未归，褚潇已经哭得快厥过去了。我只好带着她壮着胆子去附近寨子找夫人。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黑鸮寨。

走到寨门口，我发现，居然没人守门，而此时褚潇已经饿过头哭睡了。我抱着她躲躲藏藏地往里走，却越走越胆战心惊。满地血泊，越靠近寨子大厅就躺着越多尸首。

到了大厅，只见正中站着一个提着刀背对着我的高瘦身影，刀上的血不停地顺着尖，淌到地上。旁边躺着一个壮硕如黑熊的男子。而正对着我们跪着一帮满脸是血的汉子，看那个表情，很多已经哆哆嗦嗦吓破了胆。

“从今起，我就是这一寨之主，还有谁不服的。”

声音从那个消瘦的背影传来，是夫人。

只见对面那堆汉子失魂落魄俯首称臣。

“夫人……”我怯生生唤了一声。夫人转过身，满脸的血，杀红了眼。看了我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单手持刀朝我走来，我当时克制住全身的冲动没有后退。夫人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了褚潇，转身对他们道：“从今日起，这就是你们少主。谁敢动她，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后来，附近村镇都知道了黑鸮寨来了新寨主，成了义匪。不仅不打家劫舍，还时常下山，帮助村民们干农活，其他寨子来犯时，他们还会保护村子。人之间其实都是相互的，久而久之，有收成后，村民们也自发给寨子送粮送酒。还有人家送半大孩子上山，来寨子习武的。黑鸮寨就越来越发展壮大，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杭麒听完，沉默半晌，叹道：“哎，比起你们短短几年护一方平安，我和白潇感觉真的在瞎忙活。”

虞一道：“哥你别这么说，你看至少你们和新君结盟了，虽然慢，但干的可都是足以影响国运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