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时机（1/1）

隆冬的时候，盛京开始下起了大雪，断断续续十来天，雪都没有停。

钦天监夜观天象，道天下有变。

南辰许多地方遭了雪灾，很多的难民往盛京涌。

顺天府尹焦头烂额。

一是盛京大雪不停，道路几乎不能行车不能过人，许多大臣上朝马车都翻了。

二是难民无地方安置，造成了许多打砸抢烧事件，官府根本处理不急。

季家女眷不敢出门，都守在自己的院子里。

大概是季北淑的警告起了作用，叶雪秋和季北辛安静了好一阵子，整个季家都好像安静了。

锦桐院。

季北柠和季北霁在围炉煮茶。

这场大雪，两个人聊了很多。

最后季北柠淡淡道，“大哥，我觉得是时候了。”

不用问，季北霁知道是什么，只是他疑惑，“圣上早有心让我入朝，你为何让我等到现在？”

茶水咕咚咕咚响，季北柠往季北霁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热茶，“我要大哥在全天下的瞩目中入朝。”

季北霁懂了。

他早年离朝是自己请辞，也是温家一党乐见的，如今回朝，必然不是温家愿意看到的，如果只是顶着一道圣旨入朝，那么给人的话柄就多了去了。

他并不能理直气壮的立于朝中。

对于季北柠所说的时机，他是好奇又忐忑的。

自己这个妹妹有什么高见？

季北柠看了季北霁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大哥是觉得我一介女子，说的话大多也是胡言？”

温热清香的茶水入肺腑，温暖一片，季北霁道，“并不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晓得妹妹聪明。”

“大哥以为的聪明大概是不能够涉足朝堂的吧，”季北柠眨眨眼，有了一些平时没有的狡黠，“大哥，我先问你一件事情。”

季北霁，“你说。”

季北柠郑重问，“你愿意帮我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季北霁道，“愿意。”

季北柠笑开，“若是我不能告诉大哥缘由，但是大哥得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呢？”

这次季北霁略微思考了下，“我觉得你不会害我，这个世上我在乎的人不多了，你是唯一一个，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季北柠安心了，却也酸涩了。

她利用了季北霁的感情，用着季北柠的身份，有罪。

“大哥看看这个吧。”季北柠递出一张纸。

季北霁打开，仔细看过，愣了很久。

再抬头，眸子里惊喜交加又不可思议，“这是你写的？”

季北柠点点头，“大哥就带着这个入朝吧。”

*

大雪下到半月的时候，季北霁入朝，并提出了化雪和安置难民之法。

朝野震惊。

方旭拍手叫好，直接就让季北霁入了内阁，担任了内阁侍读学士。

内阁是最靠近皇权的机构，奏章的上传下达，草拟旨意，大事决议权，是权力的中心。

季常一辈子都想进内阁，却一辈子都没进去。

季北霁一上来就进去了，季常心里憋闷的要死，可那是自己的儿子，面对同僚的恭贺，他还得笑着应承。

从不跟他寒暄的礼部侍郎下了朝凑近他道，“季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提出的几点可是解了陛下和朝野的燃眉之急。”

季北霁关于盛京街道的积雪写道。

盐化雪。

沙石化雪。

刚烧过的煤渣化雪。

关于安置难民。

集中安置。

分散安置。

集中安置就是划分一个区搭建棚子，统一管理，统一发放粮食。

分散安置就是有意愿务工的，可以去盛京的饭庄酒馆等地方务工，还可以进大户人家做丫头，做小厮。

朝廷可以下达旨意，凡是有招工需求的，需要优先难民。

对于难民的管理制度，季北霁也有了明确的划分，仔细到每一条。

内阁决议通过，这件事就此确定下来。

难民的安置工作由季北霁负责。

难民区设在了城北。

那里本就是外乡做生意的人多，鱼龙混杂，卖什么的都有。

季北柠跟着季北霁去了一趟。

季北霁怕她有危险，拦着不让，但是季北柠拉着周田田，两个人大有跟死季北霁的态度。

她需要走出内宅，走入这盛京的权力之中，这样她才有机会进入温家，找到她娘亲。

“你们两个不要乱跑。”

季北霁很忙，顾不上她们，留下两个护卫就走了。

大雪没停，寒风呼呼的吹，大有吹死一个是一个的意思。

季北柠裹着身上的狐裘，看着面前的难民，内心是酸涩同情的。

因为大多是老弱妇孺，许多孩子已经冻得话都不会说了，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小小的年纪本该是天真的活泼的灿烂的，可是他们眼里只有木然。

大人比小孩更加无声，他们好像只是还剩一口气，这一口气不知道是到今天或者到明天。

官府设立了粥棚，有季北霁亲自看着，倒是做不得假。

只是没有大夫，这些难民有些从很远的地方走来，身上带着很多伤，民间的大夫要养家糊口不会免费为难民医治，宫里的太医更不可能下来。

季北柠找到季北霁，告诉她，“我想留在这为他们看病。”

季北霁皱起眉头，“不行，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行走在这些人中间。”

季北柠眼神坚定，“我学医术的初衷是治病救人，这跟我是不是闺阁女子没有关系，我的初衷还在，那其他都不重要。”

大概是她这样的眼神很像一个人，季北霁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只能同意。

季北柠便留在了难民区。

她给小孩看病，给老人看病，给女人看病，也给男人看病。

周田田跟着她忙里忙外，还是不是能看见季北霁，她开心的跟一只花蝴蝶一样。

有个小女孩走路跌倒，木刺划伤了手臂，季北柠为她缝合。

小女孩怕的要死，死活不让，她娘亲急得大哭。

季北柠就从怀里拿出一颗糖，眨眨眼交到小女孩手里，告诉她，“你若是肯让姐姐帮你缝合伤口，姐姐就再给你一颗糖，你要是不肯，那你要把糖还给姐姐。”

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糖都是稀罕物，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糖。

且这糖已经给了她，她捏着都能想象到放到嘴里有多甜，她舍不得还，而且她还想要一颗，她还有一个弟弟。

娘亲说不能吃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