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行于早市的教导（1/1）

常司遥也不知那时的自己怎么就善心大发了，手摸上雪狼的头，轻轻承诺：“睡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

雪狼好像听懂了，最后看了她一会儿，眼眸缓缓合上，猝然长辞。

之后，常司遥用发簪划开雪狼的肚子，抱出了四只血淋淋的小狼崽，但其中三只已经没了生命体征，仅剩的那只被她用剥下来的白熊皮裹着，过后又把狼母和其他小狼的尸体埋了，便于当日离开了雪山。

如今倒好，这小家伙见她陪他的时间少，便自己跑去找川北夜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川北夜才是他主子呢。

见雪狼崽还不松嘴，常司遥弯腰把裙角拽了出来，小狼崽顿时不敢再咬了。

别看常思遥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在她跟前犯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雪狼崽沮丧地坐在原地，常司遥抱着川北夜走了一段距离，侧头看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嗷呜——”

雪狼崽开心地跳起来，撒开蹄子奔了过去。

未到正午，此时正是皇城一天中最具烟火色的早市情形，街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有卖早点的，有卖米面的，还有卖菜卖水果的，常司遥逛了会儿，停在一个水果摊前。

她拿起一个苹果看了看，又放在鼻下闻闻，语气淡淡的。

“这苹果是自家种的？”

摊贩见她衣着讲究，气质不凡，怀里那位小公子也生得可爱水灵，若是谈成这笔交易，他必能挣不少，于是热情地开始介绍：

“夫人猜得不错，这苹果都是草民自家果园里种的，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又大又甜，闻着还香！您多买些回去吃，时间一久，保管您皮肤更嫩更白，身体也强健更多，对小公子长个儿也有好处呢。”

常司遥笑了笑，把苹果又放回篮里，抬眼凉凉地看着摊贩。

“你方才叫我什么？”

“夫，夫人？”

摊贩觉得这位漂亮夫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短短几秒竟叫他背后都冒了冷汗，他咕咚咽一口口水，不确定地问：

“是草民眼拙了吗？”

莫非眼前这二位并非母子？那……

就在他预感自己大祸临头时，常司遥忽然又走了，转身之际吩咐管家：“把苹果都买了。”

摊贩瞬间惊喜，眼里爆发出激动的光。

全买啊！他有四大筐苹果，光这一单就抵他四个早上的收益了！

他转过身，对着常司遥离去的背影连连鞠躬：“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落后几步的管家虽不解大人为何买这么多苹果，但还是掏出钱交给摊贩，让他半个时辰后把苹果都送去皇宫旁边的帝师府。吩咐完，他赶忙追上常司遥。

“大人，老奴已让那摊贩稍后半个时辰送苹果到府上，到时由老奴接见。”半个时辰后他肯定已经回府了。

常司遥嗯了声，手指悄无声息点了川北夜的聋穴，对管家吩咐道：

“等人到的时候你给他泡杯茶，好生招待，之后便将人留下吧。”

管家眉头一皱，想问她此话何意，却听常司遥冷冷补充：

“家里还有把地牢的钥匙，到时你请他到那做客，聊不聊天无所谓，多坐会儿总是好的。”

这话一出，管家瞬间明白了，他眼里涌出些复杂的情绪，低头应着：“老奴遵命。”

之后，常司遥精挑细选了些水果让管家带回去，又专程问他城里最好的木材铺和印刷铺在什么地方，记下位置后便与他分开。

到了木材铺，她环视一圈，开门见山道：

“准备三十块半人高，长宽相同的原生木板，将表面打磨光滑，再来四套雕刻木材的工具，装好后送去北街尽头的帝师府，问管家要钱。”

话落看也不看伙计惊呆的表情，径自离去。

到了印刷铺，她招来一个伙计问话，随后告诉他五日后带着工具和十个手脚麻利的工人于辰时一刻前往北街尽头的帝师府，有大单让他们做，且不能将此事告诉旁人。

伙计一听是给最近闻名帝京的女帝师做事儿，顿时激动，没多想就应下了，还对天起誓绝对保密。

常司遥拍了拍他，“发誓就不必了，别忘了时间就行，不然……”

她微微笑着，伙计瞬间明白意思。

“姑娘放心，到时一定按时到，若不然分文不收！”

“行，记住你的话，我就先走了。”

伙计点头，恭恭敬敬将人送到店门口。

做完正事，常司遥低头问怀里的川北夜：“出来后有什么感觉？”

“嗯……”川北夜组织了会儿语言，掰着手指头边数边答：

“空气很清新，环境很热闹。有行人的说话声、小贩的吆喝声、客人的砍价声，锅碗的撞击声、车轮的转动声、牛马的嘶鸣声，还有水流的滴答声！”

他小嘴开心地咧开，为自己第一次感到的皇城烟火气而激动。

常司遥听着也很满意，她凝望着长长的街道，边走边对川北夜道：

“你的父母是整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享有辽阔的河山、泼天的富贵、无上的权力，以及忠诚的子民，但这并不代表你不需努力。相反的，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未来还会接替你父亲的位置继续守护这个国家以及生活在这个国家的百姓们。”

“作为储君，你可以不博学，可以不至强，但不能不明理，更不能永远端坐于高处，以眼睛所看到的方寸土地去丈量未知的地方。”

“你现在可以感受到皇城的热闹与生机勃勃，但在你不曾踏足，未曾见过的远方还有无数子民日复一日挣扎于温饱的困难线上。对于不同处境的人而言，同样一个平和宁静的早晨，意义却是截然不同的。”

“我想让殿下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面对什么人，都不要仅仅靠单一的感官去判断和决策。我们有眼睛鼻子耳朵和嘴，更有心肺脾肾肠和大脑等更为内在的存在，既然拥有，我们就要最大程度调用他们，一个失效了还可以换另一个甚至多个，它们可以帮你更真实更生动更准确地感知与认识这个世界，引导你做正确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

“我这么说，殿下懂吗？”

川北夜眨着眼，一时没吭声。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过去没失明的时候，母后一直惦记他是太子，想让他早早学习，成长成才。而父皇则经常带他玩，告诉他他还小，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童年。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都不曾像夫子这样带他走近实地，然后再遵循教导，并告诉他可以不博学，可以不至强……

他想，他应该懂了夫子的意思了。

“夫子是想告诉我，一个人比外在更强的是内心，比舒适更重要的是挑战，比学习更重要的是实践，比被动接受更重要的是主动求证，对吗？”

常司遥惊讶的挑了挑眉，“你这小脑瓜转得还挺快，不枉费我费那么多口舌。”

这领悟力，她该说不愧是天生帝命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