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道士下山（1/1）

换掉一身满是污秽的衣服，焚香沐浴之后，萧宸去给祖师殿给祖师爷上了一柱降真香，韩若语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值殿的师侄。

萧宸虔诚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而后朝敲磬的小师侄揖了揖手，而后回房带上提前准备好的行李，毅然决然地下了山。

少年的身形颀长，宽肩窄腰，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衣与一柄铁剑、一个简易的包袱。

一旁的枣红马亲昵地磨蹭着他的掌心，他回望生活了八年的熟悉道观，在最后一次长鸣的钟声后重重地朝着祖师殿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一如当年拜师之时。

“此行，我一定将师父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山道间转身而去的人影渐行渐远，山巅的道观中，另一个穿着天青色大褂的青年道士坐于轮椅之上，冬日里能冻掉人手指头的风拨云见日，曦光下清晰地浮现青年脸上的不舍与悲痛。

“当家师叔，小师叔已经下山了。”

韩若语神色淡淡，“嗯”了一声。

“师弟，一路走好！”

……

官道，茶棚，风尘滚滚，驿旗相连。

南北的行商坐贾常常汇聚于此，闲下来也会交流一些情报，萧宸刚踏进门槛，就听见了临窗边两个脚夫侃侃而谈的声音。

“你可听说咱们这山上出大事儿了！江湖上不少门派的墓穴都被盗掘了！”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听说盗墓之人不仅掘坟，还抢走了人家的遗体，这帮人来去无踪，上个月平顶观徐道长下葬半年的遗体也被他们给翻了出来，若不是平顶观大弟子徐有懋当时人在观里，拦了下来，这帮天杀的怕是都要把徐道长的遗体运走了。”

“近来江湖上许多已故前辈被人掘坟盗尸，单就我知道的便有十五六人，未听说的不知凡！”

这些人走南闯北的消息无比灵通，这也是萧宸之所以选择进来喝杯茶的原因。

不过他们的话倒是令萧宸有些诧异，看来除了圣清观，还有不少江湖中人被盗尸。

见脚夫喝完了茶抬脚要走，萧宸快速结了茶钱，赶忙上前拦住那几个脚询问详细消息。

萧宸私下朝脚夫手里塞了一块碎银，问道：“方才听几位大哥说江湖上发生了多起盗尸案，手段残忍，不知几位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些消息？还请告知！在下不胜感激！”

脚夫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道：“小兄弟说笑了，我们也是听中原百事通叶平巾叶大侠放出的消息，叶大侠日前到了简州，这消息都是他传出来的。”

叶平巾，字无冠，无人知其来历，但此人号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誉满江湖，是一个性格放荡不羁、通晓江湖万千事的侠士。

关于百事通的名号萧宸也早有耳闻，确实，如果是叶平巾提供的消息，可信度绝对没有问题。

他向那几个脚夫道了谢后，立刻快马加鞭前往简州寻叶平巾，黄昏之后，他终于赶到了叶家在简州的私邸，却被其门人拒之门外，只言家主人又远游去了。

本以为会失落而归，那门人回过身又叫住了萧宸，问他是不是姓陈。

萧宸点了点头。

“晚辈陈若虚。”

门人随即道是叶平巾临行前早已料到他会来，特地给他留了一句话：

“明日，简州城东三十里，一身孑然等刀兵。”

说罢，便丢下了一脸错愕的萧宸，回了院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平巾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话，但对方能预见自己会来，说明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即便知晓这可能是对方的圈套，他也要去试上一试，总好过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那门人回到内宅时，一个中年书生正在燃炉煮茶。

“主人，为何您不想见他？”

见茶水未沸，门人很识趣地上前去添了块炭火。

叶平巾看起来约摸五十来岁，一身儒生打扮，面净无须，清越的五官都透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他瞥了一眼门人，淡淡道：“从今以后，江湖再无百事通，你也早点离去吧。”

说罢，他将手心里一张信笺投进了炭盆里，火舌舔舐过后，仅剩一缕灰烬。

纸上那一句：“师叔，天亡我圣清，这一卦，我要用满门的血来解！”

痕迹全无。

叶平巾独坐圜堂里，面上尽显苦笑：“祸兮福所倚，或许只有彻底毁掉，方可截一线生机。”

“我这个师侄，有大气运，可惜我等凡人注定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叶平巾面无表情地将冒着鱼眼泡的茶壶提了起来，壶中水瞬间归于平静。

或许已经没人记得了，圣清观当家陈无名最小的师弟，那个擅皇极神数的叶无厌，并没有死于四十年前的瘟疫，而是下了山，改名叶平巾……

叶宅外，萧宸不再犹豫，翻身上马，朝着简州城外而去。

等找到叶平巾所说的地方，萧宸先是谨慎勘察了一番，发现这里的人都是些普通的佃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随后他将剑与包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换上粗布麻衣，打算先与佃户门套近乎。

得知他是北方逃难过来的，孤身一人流落至此，好心的佃农老头给了他两个窝头和一碗水。

萧宸连忙道谢，便笑呵呵帮衬着老头犁地。老头见他人好，就留下了他，反正卖身做了佃户都是在给地主种地，没有自己的户籍，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个劳动力。

翌日，天近午时。

萧宸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碌着，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一伙壮汉骑着马出现在了村子外。

壮汉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短打，腰间挎着刀，看下马动作训练十分有素，萧宸悄悄扫了一眼，这些人一个个骨伤破节，凶神恶煞，大概都是手上沾有人命的强盗。

他们将村子里的佃户都赶到了一起，专挑其中的青壮年，用麻绳串了一长串。

所幸这些人中的领头的似乎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放过了老幼妇孺，不然萧宸都怕自己顾不得打草惊蛇，忍不住出手。

为首的黑衣人满脸虬须，对着手下自称赵爷，提着刀挨个检查着被抓的青壮年，一边嘀咕：“舵主说要找血气旺盛的青壮，这一个个吃不饱，挑不动的，也不知道够不够，不管了，先抓回去再说！”

黑衣人将萧宸等人绑在了马后，策马扬鞭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