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紧逼(5)（1/1）

冥冥当中，阵阵微弱的呼唤声不断从她自己内心深处传递出来，像是灵魂发出了低沉而嘶哑的嘶吼，又像是《仙途》本身具备一种神秘力量，在召唤着她。

声音不断地回荡在耳边，伴着她晚上入睡，伴着她清晨苏醒，像是天使的祷告，又像是恶魔在低语，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不断地引诱着她去探寻它的源头，去探寻隐藏在《仙途》这款游戏的背后更深处的秘密。

正是因为这个声音的存在，哪怕她的第六感不断告诫她有风险，会打破她现在闲适的生活，失去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她也忍不住想要去探索，去追寻。

只是没想到在等待Alpha配置游戏舱的过程中，颜叙自己是做足心理准备了，人联会议却用一张问卷把她卡在了这里。作为一只优秀的鸽子，颜叙从前还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觉得等待人联会议的联络是一件如此令人焦急和痛苦的事情。

颜叙这几天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被困在《仙途》这款游戏里，就是在和学生谈天说地，一直都没能得到空闲时间和空间来深度梳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现下她好不容易能够沉下心来想一想，那种好似脑袋要裂开了一般的钝痛感立刻就涌现出来。仿佛在她头上有一把锋利的刀在头皮上不停的划动，有一根尖锐的针在大脑中不停来回戳刺。她所思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着这令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折磨。连一些简单的思考都变得困难起来，就像是她的思维被什么东西磨灭了一样。

“有些头疼。”颜叙轻嘟囔了一句，随后抬手扶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问了陈敏睿一句，“我不久前是不是注射过大量的睡梦剂？”

“是。”陈敏睿轻轻点了点头。

过量注射睡梦剂本来就伴有强烈的副作用，再加上心健委的高强度洗脑。颜叙现在别说是头痛欲裂了，她竟然还能神志清醒地坐在这里才是最大的不合理！

天可怜见，在颜叙打这一则通讯电话前，他们都以为颜叙压根就还没有苏醒！以至于第十五区的官员们在开会时，对人联会议突然加强各项遏制措施及减少能源输送这件事，一致都认为是病房里的颜叙快要熬不过去了。

不止是陈敏睿在心里偷偷地骂颜叙，颜叙自己也在心里痛骂着之前疯狂作死的自己。同时她皱着眉头对陈敏睿说道：“我要睡梦剂。”

还来？陈敏睿闻言眼皮子直抖，连心跳都快了几分，很想问问颜叙是不是不打算要自己的脑子了，但转念就想到她的特殊身份。陈敏睿觉得自己的顾虑可能完全就是多余的，甚至心底再一次浮现出对颜叙非人类体质的艳羡。

陈敏睿迟疑了一下，就正色道：“我知道了，人联会议那边我会去交涉。如果对方不同意的话，最迟明晚8时整，我的人就会将东西也会交到你手里。”

颜叙点了点头，她对陈敏睿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毕竟这可是她的得力干将！

但看着陈敏睿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颜叙还是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小心顾虑？”

陈敏睿抬头目光沉沉地望着颜叙，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我接到消息，说是你当时是自己从N3上面摔下去的。”

颜叙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她很清楚自己被心健委篡改过记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时到底是她的自我行动导致自己从N3上面摔下去，还是因为他人迫使导致她出了事，这不重要。她能从N3上面摔下去，这件事本身才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她原本就在奇怪，为什么自己都乘坐N3出去了还能被人给偷偷下了黑手！现在看来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结论——

是Alpha出了严重问题！

颜叙沉沉地叹了口气，语气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意，她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这事你们不必在意。”

“我们得让民众活下去，这是底线”陈敏睿正色道。陈敏睿说罢看着颜叙苍白的脸色，又出言安抚了一句，“不过我们四家会与你同行。”

这……算是表忠心？

颜叙愣怔了一瞬，随后抬眸看了陈敏睿一眼。她心里也不是完全不为所动的，可就连连人工智能都可以叛变，远比程序更加暧昧的人心，真的可以相信？

颜叙不相信陈敏睿说的话，但她脸上神情微动，露出一副被这份真诚所感动到的样子，连语气也变得格外的柔和。她开口轻声细语地劝满身倦意的陈敏睿女士先回去休息，随后两人便结束了通讯。

而对于Alpha可能已经叛变这件事，颜叙认真想了想，这似乎也不难理解。虽然她和Alpha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三十七年之久，但是说到底时间对于一个人工智能程序来说，只是一种可以测量和记录的物理量，只是一组数据的累积，并不具有情感上的意义。

作为开发者和运维人员的颜述已经离开了新世界整整三十年，这也就意味着Alpha已经有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都只能完全依靠自我检修。

如果Alpha在程序上存在漏洞或者安全问题，亦或者留有干脆就是颜述最喜欢设置的后门，黑客就能会利用这些来控制它。Alpha以前也没少钻这些空子，去欺负自己的子程序。

更何况人联社会的AI都是设计和编程来执行特定的任务，没有自主性或独立思考的能力，自然也就不会诞生出忠诚心这种东西。

颜叙试图用逻辑说服自己，可她又怎么能够说服得了自己！三十多年的陪伴，三十多年的一路同行！哪怕知道对方只是冰冷的机器，她也很难不投入感情。

颜叙感觉此时自己的状态异常疲惫，她胸口沉甸甸的，心脏像是化作了石头，心田也像是化作了一片荒芜的土地，里面感觉不到半点生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毫无意义。她抬眼望着玻璃幕墙背后一片漆黑的世界，心想——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