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被编织的梦（1/1）

当埃阿克斯再次踏在熟悉的沙砾上时，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全身。

“织梦者，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一道水流在埃阿克斯的手臂上环绕，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耀眼的白色光芒。

“这已经是你第六十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人类，你们的记忆的短暂，真让我感到怜悯。”

以灵体形式飘浮在埃阿克斯身边的织梦者有些无奈地嘲讽了几句，如若不是为了埃阿克斯的身躯，它早就将这个聒噪的生物捏死了。

实际上，虽然加维尔另辟蹊径，赋予了它们灵魂与实体，但它们的内核本质上还是虚无，只有完成了灵魂同化后，它们才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而被讥讽的埃阿克斯也不在意，反正他一直就生活在别人的谩骂与嫌弃里。

那些站在高处的人，只要上下唇齿一碰，便将他的丑态嚼碎，再如同牲畜一样反刍给别人。

“织梦者，你不会明白的...”

“为了实现一句虚无缥缈的话，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水滴从埃阿克斯的指尖缓缓滴落在了干涸的荒漠上，如同从云端落下的雨。

......

在熙熙攘攘的卡特莱雅中心广场上，商贩在为了碎银几两拼命吆喝，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这里与往常并无不同。

埃阿克斯在人群中缓缓走着，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大都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穿着肮脏破烂衣物的疯子，蓬头垢面的流浪者，满嘴胡言乱语的骗子，这些都是埃阿克斯被贴上的标签。

无视了那些或直白或隐晦的恶意眼光，他走上了广场上的高台，而常人无法察觉的织梦者则飘浮在他的上空。

底下的人潮对于他的举动习以为常，只有几个闲来无事的好事之徒，在下面起哄着让他快点表演卡特莱雅的传统节目，这是他们灰暗生活中一抹充满乐趣的色彩。

“埃阿克斯，快点说，你想要成为什么使者！”

“加油啊，每天都要祈雨的大哥哥！”

听着那些重复了上百遍的嘲讽，埃阿克斯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滑稽的手舞足蹈，没有朝着天空歇斯底里地怒吼。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沟通来自织梦者馈赠的力量。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过去的种种行为，不过是一个欺骗自己的梦，而现在，织梦者用一个更为绚烂的梦掩盖那滑稽的底色。

在此刻他的感知里，那些充满戏谑神色的表情逐渐失真，变成模糊不清的一团迷雾，夹杂在嘈杂人声中的讥讽被抽离了音调，刺耳又难以听懂。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身躯在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化，寻常人类绝无可能感知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跃动，仿佛他已经踏上成为更高等生物的路途。

“下雨...”

“RENGOU...”

埃阿克斯如同往常那样说出了那句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语，然而底下的人潮却在一瞬间停止了脚步。

一个怪异到难以忍受的音节响彻在所有人的耳朵里，这是这个世界从未响起的，来自虚幻与远古的呐喊。

它的音调尖锐却又蕴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信息，莫名的恐惧在这一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他们发疯似地看向了发出那个音节的生物，却在直视他的一瞬间，又陷入了难以言说的恐惧。

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个有着人形的生物绝对不是人类或者亚人类中的任何一种，它的头颅长着棘皮动物的触手，在触手的末端，一个湛蓝色的眼球在不安地转动。

“怪...怪物！”

“埃阿克斯变成怪物了！”

惊慌失措的人群化作了四散的鸟兽，然而在他们没走出几步后，一场惊世骇俗的大雨冲刷在每个人的身上。

迅速激涨的水流化作绳索，束缚住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只能绝望地呆在原地。

这是来自织梦者的一点小心意，作为有着更高等感知器官的生物，它自然能察觉到那些人对埃阿克斯的恶意。

这些平日里对埃阿克斯冷嘲热讽的人群，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那个满嘴荒唐言的骗子能实现他的戏语。

未知的事物带来了极致的恐惧，在这恐惧之中，他们无比畏惧地看向了那个平日里充当笑料的小丑角色。

“怎么样，享受这一刻吗？”

“或许，你应该完全接受这份力量。”

“我能让你带来一场让整个世界都震撼的大雨。”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轻慢于你。”

“埃阿克斯，成为真正的雨水使徒吧。”

织梦者从天空中落下，它挨着埃阿克斯，如同他一样坐在了高台的边缘。

那些被它强行拘束的游离水元素此刻凝聚成了一团庞大的水球，暴走一般向着下方倾泄。

这是它所掌握的能力之一，在那份诅咒虚构的记忆里，它就是族群中的当之无愧的水元素帝王。

织梦者那充满蛊惑言语的刺耳音节不断在埃阿克斯耳边萦绕，试图让他彻底敞开心扉。

然而，埃阿克斯只是无动于衷地低着头颅，坐在高台的边缘，任由猛烈的水流不断击打着他的身躯，在那模糊不清的水幕里，他显得那么渺小。

贯穿了他一生的话语，在此刻终于实现了，然而他却没有任何感动与欣慰，反而觉得悲凉。

感知着那些不断向他传递恐惧绝望情绪的人形迷雾，他抬起了头看向了一旁的织梦者，而后者正开心地甩动着头颅上的触手。

“父亲曾经和我说过，雨水是带来奇迹与希望的事物。”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你给我编织的梦，糟糕透了。”

随着埃阿克斯的话音落下，他放弃对那份力量的掌控，接着那几条畸形的触手化作了泡影消失在了雨水之中，只留下了几个淡淡的不可抹除的肉质突起。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

“我以为，你会喜欢曾经轻视你的人，匍匐在你身前时的愉悦。”

织梦者无所谓地轻轻摇晃了下身躯，它并不在意埃阿克斯的举措，对于它而言，埃阿克斯接受赠予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而且，出于多样化，加维尔赋予它的性情是随心所欲的慵懒，所以它此刻并不着急将埃阿克斯的灵魂同化。

“那么，我这就让这场失败的梦结束吧。”

织梦者腹部的巨大眼睛微微闪烁起了湛蓝色的光芒，原本倾盆而下的大雨，在几秒钟内便化为云烟散去。

只留下了一尺多深的积水，和一个空空如也的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