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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地动容(1/1)

云层犹如浪潮一样,滚滚往两边散去。月光像水银泻地般,顷刻间洒满了大地。

血顺着剑尖流下,一滴一滴消失在雪泥里。

古狸终于从窒息的黑暗中钻了出来,她使劲把肩膀从剑上拔下,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人双眼胀得通红,血像泉涌一般奔到嘴边,但他硬是生生憋住,又吞了回去。一只黑色的手,像五把尖刀一般,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他只听到心跳声像蛤蟆一般,越跳越远。

一双冰山似的眼,盯得他发冷。

“是你?“

风依旧冷,冷得没有声音。

“哼……”他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冲得他头痛欲裂。他艰难地抬起手,把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你这脸…果然不适合我…没想到我练了十年,最终却躲不过你一击…你的天赋…到底是比我高吗?”一张人皮一样的东西横在他的面前,被风吹得瑟瑟发响,少年的手像一把剑,从中贯穿,无情地插在他的胸膛上。

泪水从他的眼里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想憋住,却发现没有憋住的必要了。

“天赋,不过是世人的枷锁,高又如何,低又如何。”

冷风不停刮着眼前那张年轻冷漠的脸,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上面,宛如一尊石像,坚硬倔傲。

他叹了一口气,把剑插在地上,从怀里抽出一颗赤红的药丸,“哼…分别良久,人的习惯早就变了,越年长,却越多顾虑。这是毒的解药,不过对你而言,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毒药。”

少年眼波流动,抽出了手,整张脸沉入了黑暗中。

那人走到月光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哼,这里的月亮也是这么亮,也许你是对的,可…”

少年抬起了头,血已经在那人的背上永远地凝固了,他的背影僵硬悲凉。

雪花依旧稀稀拉拉地落下,风吹得呜呜作响,带走了最后一片叹息。

少年看着手里的解药,漠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悲切。他把药丸吞进肚子里,整个人瞬间倒了下来。古狸急忙爬上前来,拔出了他后脖上的白毫银针。“哇”一声,少年吐出一大口黑血。

“歇着吧,回阳逆命针续了你一口气,可也会让你元气大伤,纵使这药解了你的毒,也会让你伤上加伤。况且,你好像本来就受了重伤,再勉强恐怕…”

少年抬起了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古狸一愣,那双冷漠的眼此刻却显得如此疲惫和悲凉,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推开古狸的手,爬了起来,走到躺着的蓝小铃旁边,出神一般。她脸上本来抹着鲜艳而成熟的胭脂,此刻早已被白雪和污血冲淡了。她睡得那么安静,仿佛在做一场平静的梦,原来她也不是那么的成熟。

少年看着她那断开的左臂,血早就被白雪封住了,可那伤口像锥子一样,直直地嵌在他的心头。

他又瞥了一眼南灵儿,她也睡得这么沉。

“从这里往北走,在两块巨石后有一个山谷,山谷里有一间木屋,等她们醒了,你带她们去那里养伤吧,把这两也带去。“他看了看已经昏过去的守宫和猫。

“那你呢?“

少年没有说话,蹲下掬了一捧雪泥,抹了抹脸上的污血,便往树林深处走去。

风依旧呼,雪依旧落,他走得依旧那么坚定,仿佛一把黑刀,冷冷地插进黑暗之中。

冷风吹得古狸直哆嗦,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使劲嗅着。一股细微的香气从少年消失的方向飘来,像是若有若无的细线在风中撩动着。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整个人往后倒在雪地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月光落在一个硕大的酒葫芦上,照出一张通红沧桑的长脸。

“师兄,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头发都白了。”

“师傅,就是他。”一人站在一头羊上,眼神愤恨。

“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能挣脱潜龙索,看来师兄又收了好徒弟啊。“

“哼,果然是你这酒鬼,看来酒喝得再多也不会死人。”

“劳师兄关心,我的酒量一向很好。”

“哼,是夜生找你来的吗?”

“哈哈哈哈,我只不过酒瘾犯了,来跟师兄讨口酒喝罢了。”

“锵”,剑光一闪,扬起了漫天飞雪。

“哎呦哎呦,没酒也不用杀人啊师兄。”酒通天整个人贴在酒葫芦上,颇为滑稽地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当雪落下时,他脸色变了,因为那羊不见了。

那双鹰一样的眼,神情倨傲。

“现在该好好算算我们的帐了。“

“哈哈哈哈,师兄真会开玩笑,我又没买你的酒,何来算账的说法。“酒通天打了个哈哈,提溜着双眼,却始终没发现那羊躲在哪里。

“你乐意做个酒鬼也就罢了,不该让夜生也重蹈覆辙,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仙月最年轻的大祭,你毁了他,就是背叛了仙月,也背叛了师门。“

“师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世上有人选择品茶,就会有人选择喝酒。有人选择杀人,就会有人选择救人。有人选择作恶,也会有人选择从善。”

“哼,什么叫善,什么叫恶。那只不过是世人的一厢情愿。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善恶,你难道忘了仙月当年受到的凌辱?弱者没有资格跟强者谈论善恶。你虽然已堕落至此,也曾是仙月的天祭,如今竟抱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想来这里的环境果然靡人。“

“你错了,正是因为忘不了,所以我不想悲剧在这地方重演。如果你以为仙月能轻而易举地踏平这里,那就错了,难道你忘了南十八仅一人就守了十年?“

“哼,这世上又有几个南十八,我们十年不来,已是给足了他面子。若不是念他当年的恩情,上祭下了死命令,你以为凭南十八真能守住十年吗。“

“哈哈哈哈,师兄,你又不喜喝酒,怎地喜欢上说胡话了。没有昆仑心法,仅靠上祭,又有几人能过来?”

那人脸色一变,整双眼睛都藏进了阴影里,他身旁那条白色的雪狼舔了舔血红的嘴唇,一双玛瑙似的眼发着阴森森的绿光,死死地盯着酒通天。

“你知道得太多了。“

话音刚落,酒通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喉咙一阵窒息,一只大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硬的像鹰爪,冰冷似刀。

“十年不见,没想到你武功退步成这样,沦为了废人。你那聒噪的猴子呢,让你抵酒喝了吗?我早跟你说过,酒喝多了,迟早会死人的。 “

“那不见得。“

酒通天的喉咙竟在一瞬间变小了,那人一惊,酒通天双掌已出。他连忙撤手成掌,接上这一击。四掌相交,酒通天瞬间飞起,随后撞到酒葫芦上,整个人倒在了雪地上,摔了个狗啃屎。那人则往后退了数步,一掌拍向旁边一棵粗壮的云杉,那云杉应声横断,卸掉了那股冲劲。饶是如此,那人还是觉得气血上涌,脑袋隐隐有滞涩之感。

酒通天狼狈地爬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倚在酒葫芦旁喘着粗气。

这一交手,两人皆是一惊。

“师兄,我这一手戏法可以吧,那可是我在淮陵楼跟别人连喝了三个月才赢来的,你要是跟我学喝酒,日后也跟我一样,不怕别人掐脖子了。要知道,没有喉咙,说不了话是小事,喝不了酒可生不如死。”

“哼!”

“砰”一声,一团积雪冷不防从云杉上跌在两人中间,吓得立马把脸埋进地里,不敢动弹。

月光被高大的云杉切了个稀碎,如玉珠般滚落下来。

风像裂刃一般,冷漠切割着世间万物。

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像炭火一样,在风中愈烧愈旺。

“砰!”那酒葫芦随着酒通天一脚飞去,像一颗巨石般砸向那对鹰目。那人大喝一声,双掌推出,如猛虎出笼。那酒葫芦瞬间反掷,把地面砸开了个大洞,溅起了漫天雪泥。酒通天在雪中诡异地消失了。

狂风吹的愈来愈急,那人脸色肃穆,整个人绷的像一张白色的弓,冷冷地插在雪地上。

突然,月光抖了一下,那人目光一闪,整个人如狡兔窜起,整个人像一支箭往后射去。

雪很大,风甚急。

地上滚着一个巨大的雪球,撞得周围的云杉不断倒下,爆裂声像鞭炮一般,连绵不断。球中时而有剑光射出,时而又被猛烈的掌风击穿。

剑似龙啸,掌若狮吼。

那龙四爪腾云,通体透白,口含霹雳雷电,啸声摄人心魄。那狮面若鬼神,吃云吐雾,浑身缠着爆裂的焰火,吼声崩天裂石。

只见一龙一狮斗得正酣,突然一声狼嚎,“嗖!呼!!!“似乎巨石穿空,那雪球瞬间被炸裂,雪如漫天花雨,瞬间贯满了整个树林。

“哈哈,羊兄,我以为你躲起来要偷袭我呢,怎么这么狼狈。”酒桶天侧着脸大笑,他那宽大的长衣已被剑戳了无数个口子,在风中一颤一颤地发抖。

鹰眼上的眉毛蹙成了一团,似乎颇为不悦。

“嗯…嗯…嗯嗯…啵…嗯…”

月光好奇地拨开云杉高高的冠头,只见一个浑身是毛的屁股在雪地上手忙脚乱地挣扎着。

“砰!”

“呼呼…”

一只黑木槌似的羊角突然从地底下窜出,倒在了地上。一张浑身是泥的脏脸,脸上那两根长长的眉毛缠着一条花白的胡须,一脸失神落魄,样子颇为狼狈。原来不是一个屁股,是那羊倒栽葱插在了地上。

“哼,怎么搞的?“

“师父…”那羊一愣,回过神来,脸上多了一丝惊恐,“那里面,里面有怪物。”

“闭嘴,还不够丢人吗!”

“真的…”

“轰!”

“嗯?“酒通天突然转过了头,白茫茫的大地陡然多了一个黑色的洞。

一道月光在上方正要偷偷窥伺,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切得细碎,匆匆地在洞口一晃就溜走了。

一旁的雪狼溜着小碎步悄然地靠上去,那人一声低喝,它只得停住了脚步,只立起了耳朵,转着鬼绿的双眼,低伏着脑袋。风突然卷着一块物事从那洞口袭来,那狼目光一闪,一爪子把那物按在地上,原来是一块碎木屑。

那人双目似铁,硬的发光,额上青筋隐隐发抖。

突然,“呀“的一声,黑夜惊得一哆嗦。”砰!“,一团黑雾从高处落了下来,是一只黑色的夜枭。那人收起了掌,依旧冷冷地盯着那个黑色的巨口。

高耸的云杉肃穆地立着,风雪不知疲倦地打在它的身上,它却像死去一般,静默得可怕。

倏地,一阵狂风袭来,那目光大异,右手急挥,一条白绸瞬间飞出,裹住了那狼,那狼顺力往后急跃。电光火石间,“砰”一声,地面陡然窜出一个高大的黑影,急冲那狼。“蹭“一声,长剑直出。那人一边运劲拉狼,一边提剑上前直刺。

眼见剑光杀到,那黑影竟不闪不避。只听“砰”一声,那人脸色大变,手中长剑竟似朽木般被那黑影一击折断。一股强大的掌力直摧面门,他急忙借助那狼后抛的劲竭力后跃。

刹那间狂风大作,卷起漫天白雪,犹如暴怒的巨龙,追身而来,云杉木如草芥般被瞬间连根拔起。

一条风雪长龙,裹挟着无数的残枝断木,蹂躏着苍白的大地。

月光如潮水一般,被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化作滔天巨浪,把黑暗冲得千疮百洞。

不知过了多久,潮水退去,大地露出了惨白入骨的伤口。

夜很亮,亮得刺眼。

酒通天狼狈地趴在地里,整个头都埋在了雪泥里。

一阵寒风骤然而来,狠狠给了他屁股一刀。

”哎呦,疼,疼...“他瞬间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一片苍茫下,站着一狼,一羊,还有一个怪异的身影。

咦?这里竟然能有其他人能把师兄逼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夜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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