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兄弟（一）（1/1）

崔维栋没有刻意去洗漱、换衣服，而是按时打车到了饭店，凭着记忆，七拐八拐进了包房，艾强也像当年的习惯一样，提前早早的候着了。

艾强看到他进来，牵强的想微笑出来，但面部动作有些生硬，连忙掩饰一般站起来，迎了过来，伸出手，而崔维栋也赶紧机械式伸出手来，二十三年后，这对曾经的好兄弟再一次握手，一时之间，彼此都感慨万千。

尽管这么多年没见过崔维栋本人，但公司的内部网上总有崔维栋的图片和影像，崔维栋一直都是艾强最熟悉的陌生人。艾强也不由感慨，上天也的确厚待崔维栋，若不知道他和自己都是近50的人了，恐怕会觉得他不过35岁左右，反观自己，一事无成，颓废苍老。

崔维栋是实打实再没见过艾强，印象停留在当年，但看着眼前的人，哪还有当年的风采，那稀疏的头发，沟壑的脸庞，佝偻的身体，挺起的肚子，即使刻意装扮了，依然显得暮色沉沉，老态毕现，或许当年鲁迅见到中年的闰土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时光易逝，物是人非，叹岁月无情。

艾强没有松开握着的崔维栋的手，而是拉着崔维栋到了桌前，紧挨着坐下。

“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那些，我让他们等见你来了，就赶紧做，做好了就端上来。”艾强一如当年那样宠溺着崔维栋，那种兄长对幼弟的关爱真心实意，就像二十多年的仇恨从未有过，他们依然年轻，依然和老板混的很熟。

“好。”崔维栋极其动容，眼底像是有些什么东西翻涌，极力卡着，唯恐掉下来。

“我家强子也爱吃这里的什锦铜火锅、馒头片沾臭豆腐，还有红柳大串，和你喜欢的一样样的。”艾强原以为今天是一心为了儿子，所以他放下尊严和仇恨，谦卑如尘埃，但见到崔维栋那一刻，他破防了，他其实一直都很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从未变过。

“他是个好孩子，你们把他教的很好。”崔维栋很真诚的肯定。

“哎！”艾强也很无奈，“就是有点傻！人情世故不怎么通，脑子一根筋，可偏偏我也教不了他什么。”

“强哥，我会教他的！”

崔维栋听到那声饱含叹息的“哎”，心里不好受，他叫出了二十多年不曾叫过的称呼。曾经那个神采奕奕的人不只是境遇落魄，心境也这么沉寂，让他心里真的极其难受。如果他的保证能让强哥开心些，他愿意做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承诺！

“我知道！”艾强一直坚决不肯正面面对，但是他早猜到了崔维栋在暗中照顾他，否则以他的性子，在车间哪有立足之地？艾小强的工作也是崔维栋出的力，即使主任那么痛快收钱办事，可是后来他还是无意中发现家里账户的存款没少反而多了，这就是崔维栋做的“戏”！他告诫自己这都是崔维栋的赎罪，但却不能骗了本心呀！他的兄弟其实一直都当他是兄弟！

恨了这么多年，以为对方也恨自己，知天命的年纪了，才肯正视，一切不过是遮住眼睛和耳朵的自欺欺人。他早就不恨了！不恨了！

艾强营造多年的仇恨轰然倒塌，他却欢喜。他放过了自己，放过了仇恨，也拿起了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