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迟到三年的话（1/1）

“在我死…之前，你…不要哭，好吗？我不希望…听笛这么潇洒…的一个人…会…因为我…而哭。”

这个要求很难做到，但她已经答应丘神纪，她便尽力止住眼泪，收回自己的抽泣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牵扯到你身上，圣上…很明摆着…就是想让我死。”丘神纪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无奈与不甘。

“你明明没有错啊，她为什么就这么想让你死？”

“我烧死了……杀琅琊王的农民……为了……除尽一切谋反的可能。道长，丘某……不是一个圣人，这一生杀了许多无辜的老百姓…但我身为将军，我……不得不手段残忍。圣上说，我杀死了功臣……就是……和琅琊王一伙的谋反。”如此荒谬的理由，武明空很明显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那你为什么不逃啊？你也没有错。”什锦的眼眶再次泛红起来，她一直不明白，丘神纪一直以来都为国家做了这么多贡献，可皇帝却一心只想让他死。

“我不能逃。我……要是逃了，我的将士们……朗将军……乃至……整个金吾卫，以及我的……家人们，都得……死。我不愿……让他们因为我……死去，所以……我只能承认……我有……谋反之心。”

丘神纪为了一群人的命，舍弃了自己的命。什锦想起自己的父亲，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做逃兵苟且偷生。

“对不起，丘神纪将军，最后一次来看你，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什锦从锦囊里拿出一株勿忘我递给他手上，“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对着花留言，它日后会转告给我。”

丘神纪再次勾起了他干裂的嘴角，对着花小声嘀咕了几句又亲了一口。

“时间差不多到了，请这位道士离开。”监狱外，李饼正在提醒她。

什锦起身，丘神纪却在后面勉强带着笑容说：“道长，让你…失望了，我以后…都没机会…再成为你的将军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将军！”什锦背对着他，这句话的声响格外憧憬，似乎日后丘神纪还会陪在她身边。

她出了监狱，李饼倒是跟了上来。

“少卿大人，你这是？”什锦很快整理好自己刚才的状态，顺便问了一声。

“我去洛阳城的地下通道，阻止朗百灵来救丘神纪，这是丘神纪委托让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丘神纪真是的，自己都要死了，还在管别人的事。什锦有些气笑了，他这个人总是关心别人，到头来自己却成了个问题。

“少卿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又要去收集他谋反的证据，却又要帮他做事？”

“是我错怪了他，才让来俊臣有了机会对他实行酷刑，真正希望他死的人，是来俊成和武明空。我…对不起他，我想最后再帮他做点事。”

“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你们毕竟也是多年有感情的朋友，小的就姑且相信你的话。”

“我倒是有些好奇，正常人看见我这样子都吓得半死，可你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噗！”什锦笑了，她这一笑，不知道是为何。“少卿大人说笑了，长这么大，奇怪的东西见多了，自然也不会看见你害怕。”

李饼想到面前的道士既然可以男女身体切换自如，那她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普通人。

“既然少卿大人还有要事在身，那小的便不打扰了。”她能感觉到，李饼是个妖怪，但身上的妖气并不重。兴许是武明空真的对他下了什么药掩盖住了这气味。但这药肯定不能断，否则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妖怪。

现在已经到了休市时间，什锦也心灰意冷的回仙京休息。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仙京大街上的神官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她不知是走了多久，居然又到了姻缘树林中。拨开前方的红绸带，小径蜿蜒前行，转过月老庙，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新世界——满树红绸带点缀着微微红光，像是万丈霞光。她也无心观赏如此美景，由于感到疲倦，便随即躺在了树下。看着飘舞的红绸带，她的思绪早已随风飞向了远方。

这时，绸带间突然掉下一块木牌，砸到了什锦的头。捡起来看，这个牌子却碎成了两块。是丘神纪和白夫人的姻缘牌，但刚好碎掉的部分，把他们的名字给隔开了。

“看来这有一对散咯。”树上传来声音。回眸看去，一位神仙正悠闲地坐树上，他一手挽着红丝，一手携杖悬婚姻簿。鹤发童颜，仿佛奔驰于这烟雾缭绕之中。

什锦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月老，习惯性地行礼：“晚辈拜见媒神大人，不知这木牌是不是我不小心弄掉的？”

“那可不是，小朋友。”什锦还是第一次看见老人面相的神仙。这位月老，到底是有多大了？

“本就是一打结上去的红线，如今情缘既然断掉，那木牌自然就掉了。”

丘神纪虽然不爱白笙，但到最后但还是选择保护这个自己硬凑出来的家。纵使他死以后，他的家人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但他们好歹不至于一起丧命。

什锦下了凡去，洛阳现在已是辰时。太阳早已为阴云盖住，北边的风呼呼吹动着什锦斗笠上的面纱。她这次送别，束了第一次见面时丘神纪送给她的发带。

当刀准备落头时，他却释然的笑了。人头落地，看着即将飘飞的魂体，什锦用勿忘我将完整的魂体收进了花心之中。面对嘈杂人群的叫喊声，看不见面纱之下她的神情。

回到仙京，今天的大街依然很热闹，什锦却没兴趣关注任何事，连有人向她打招呼都没注意。她做到了，丘神纪死掉之前没有再哭，朗百灵看着他死，已经成了泪人。她想躲回花神苑再哭，还没走到门口，勿忘我却闪了起来。

“丘神纪在生前为你留下了三条留言。”那勿忘我开始念起来：

“不要为了我，去杀任何人，不要耽误了你的前途。”

“我知道你喜欢花，我在私宅里给你种了很多，希望你会喜欢的。”

最后一句，是丘神纪的本音说的：“听笛，我喜欢你，这是我在三年前就该说的话。如今最令丘某遗憾的事情，是你不能再带我去仙京玩了。希望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幸福。”

“哔——所有留言已读完。”勿忘我里丘神纪的三句留言都通报结束。

什锦再也忍不住，她一直憋着的情绪，此时此刻彻底爆发出来。她的眼眶瞬间红透，先是隐忍着低声抽搐了几下，心痛的直不起腰，跪在地上绝望的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路过的神官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指着她低声讨论了几句话。

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