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骑兵（1/1）

“所以当年将我从皇宫里送出来的是……那个骑兵……”赵鹏程感到了震撼。

“没错，那个骑兵精通马术，由他来送是最合适的。”冯山放松了些，“不是他，还能是谁呢？我告诉他自己要送一个孩子出来，他是小姚的相好，也是小姚帮我联系上了武骑尉王正平。只可惜后来小姚死了，不然他们本可以一起在甘北度过快乐的时光。”

“王正平知道木匣里的孩子是我吗？”

“他只知道是一个婴儿，没有多问别的。小姚也不想成为掐死婴儿的那个帮凶。所以我，冷太医，小姚，王正平，我们几个人一起将你送到了南山神隐寺。交给寺庙住持暂时照料。

那段时间刚好是工部侍郎路卓在监督神隐寺扩建的工事。

路卓是许无明的人，所以我怕他在神隐寺发现你。

到了晚上，我就把你放在盆上。盆顺着水流漂走了。没想到多年以后，你成为了将军。你我在这监狱又见面了。”冯山终于将所有的真相都讲出来，他释然了。

“狸猫案里的恶人，大概只有许无明和何星吧。”赵鹏程若有所思。

冯山、冷太医、小姚、王正平，这些人都不愿意成为那个凶手，但迫于许无明宰相的淫威，不得不屈服。

他们小人物都不愿意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是高高在上的宰相许无明和皇上身边的红人钦天监何星说着违心的话，做着歹毒的事。

此刻的赵鹏程得知了真相，他怔住了。

许无明的寿命大概也不长了，他不想将他直接斩首。

那是许青的父亲，他还要去找许青，两个人还要拜堂成亲。他还要去打击果郡蛮夷和烈国的入侵。

召国的酒囊饭袋们不值得他来拯救，但召国的百姓没有罪过。

他要让百姓免受战争的洗礼。

在那之前，赵鹏程要去找钦天监何星。

他来到了何星的府邸。

“何星，为什么……”赵鹏程手握斩雪，质问何星，“为什么你要收取宰相的贿赂，为什么要告诉赵浑陈晴皇后是猫妖？术士占卜，竟然做着如此违心的事情，你对得起自己学习术数的精神吗？你对得起自己的师承吗？”

何星看到赵鹏程，也没有畏惧。他的师父是陈抟老祖的徒子徒孙，从师承上来说，他也是陈抟老祖的后人。

“我选择来到皇宫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绝对忠诚于内心。所以宰相来找我下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陷入权力漩涡里面了。

一入皇宫深似海，从此良心是路人。”何星毫无悔意。

“你卑鄙！竟然不会感到羞愧！”赵鹏程将斩雪剑抬起指向何星的鼻尖，“你要用自己的鲜血来祭剑吗？”

何星叹了口气：“唉，我的占卜向来是准的，当年如果赵浑听我的话，家和万事兴。

你出生那段时间，我也告诉他，召国未来，会有武曲星降世，果然，是你。”

赵鹏程没有穿盔甲，他的身上是一件边沿配着青色的白衣。衣带随着窗外的风开始摆动，风突然变大，吹得窗户吱吱作响。

“我只想问你，你对当年所做的事情，内心有没有遗憾？有没有愧疚？”赵鹏程愤恨地说。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我在赵浑面前说陈皇后与猫结仇时，就已经种下了恶果。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一开始，我经常去神隐寺烧香拜佛。但后来我意识到，没有必要了。终有一天，我会自食恶果。每个人都是如此。”

何星所学的紫微斗数占卜法，是来自于道教的传承。然而他却并没有皈依道门，却跑到神隐寺来忏悔自己。

“道教的，进佛门。你真是滑稽。”赵鹏程冷笑道。

“道也好，佛也好，只要心安就好。我已经心安了。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你现在手里有剑，可以直接杀我。”何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赵鹏程看到他的表情平静如水。

剑尖向下，刺向他的咽喉，就在他的剑快要刺到何星喉咙的时候，他停住了。

何星的眼睛紧闭着，他感受到了斩雪剑的寒意。

“蹭——”地一声，锋利的斩雪剑被收回到剑鞘。何星缓缓的睁开眼睛。

“我不杀你了。”赵鹏程转过身，面对着房屋的大门，站在门框外，听到风声“沙沙”作响。

“为什么？”何星向他慢慢走近。

“杀了你，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发生，杀你也没有用。斩雪剑是一把好剑，我不想脏了斩雪剑。我要让你继续内疚，让你继续等待自己的恶果。你和宰相，你们这些人，一生作恶多端，我要你们醒悟。

这个世界的人并不是只会打打杀杀，还有人心存善意地活在世界上。你黑暗的内心，需要得到洗礼。你就继续等待恶果吧。”

何星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一样，他感到两肋异常地疼痛。他等待了四十多年，希望有一天能够不再被噩梦惊醒，可他错了。他等来的竟然是赵鹏程的宽恕。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啊——”何星咆哮着，他的脸胀的通红。此时他一直以来所谓的安心被打破，血丝逐渐在眼睛四周排布。

“让你感受，羞愧、耻辱、愤恨、痛苦、压抑，你就这样带着罪恶活下去吧。哼……”赵鹏程冷哼一声。他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气质，连带着斩雪剑，一人一剑，在月下，散发着清冷的寒意。

何星再也无法承受胸中的疼痛，他的泪水涌了上来，一头撞向了支撑着房屋的大圆柱子。血液从他的头颅上流出来，鲜红色的血液布满他的眉头。眼泪和血液混在一起，他瘫倒在了地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倒在地上，眼睛凝视着赵鹏程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笑了，头向着反方向一摆，死去了。

他的头朝向的那一侧，是一面墙，墙上是进门就能看到的一幅画像。

那是他的祖师爷，陈抟老祖的画像。

一个术士死了，他进入皇宫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良心，得到钱财。但没想到，四十多年过去了，他内心的良知依然还在。

人人都有良知，只是一时之间被蒙蔽罢了。

人人皆可成为圣贤，何星想起了阳明先生的一句话。他有良知，但依然被利欲熏心。或许，他会下地狱吧，他想。

赵鹏程离开了何星的府邸，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赵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