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有没有可能,鹿滢不爱他(1/1)
鹿滢不是圣母,她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拯救苍生。
只是,她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再做任何有可能让自己遗憾和后悔的事情。
霍争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苦涩却又由衷地感到钦佩。
“这些话听起来,不但沽名钓誉还很清高,你就不怕我笑话你吗?”
鹿滢摇摇头,“你不会。”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属于同一类人,有自己的原则和理想。
但行前路,无问西东。
听起来很虚无,但却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一刻,霍争晖感受到了他们灵魂的贴近。
“周陆的话你刚才听明白了吧。尽管无数的中医大师证明了只要炮制方法正确、配伍得当,毒竣之药也能用,但只要现代医学不认可,什么都白搭。所以,你知道怎么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吗?”
鹿滢重重地点头:“拿回中药的解释权,让它重新回到中医的手上!”
“那我们就好好地朝这个方向努力。”
“不是我们,是我,你又不是中医,没必要陪着我……”
霍争晖瞬间沉了脸,“滢滢,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种话。”
鹿滢怔然。
“你好像直到现在都没有这种自觉,夫妻本为一体,共进退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刚才那句话,你是不是想说你的事就是你的事,跟我关系?我觉得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霍争晖凌厉的眼神,犹如当头一棒,敲得鹿滢头晕目眩。
她差点忘了,霍争晖原本就是个不苟言笑、冷酷阴沉的人。
但这段时间的温柔以待,让她不知不觉忘记了这点。
鹿滢张嘴就想要道歉。
可心底讶异的心虚与愧疚,却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鹿滢,摊牌吧!
趁着霍争晖对你不满,怀疑这段婚姻坚固程度的时候,赶紧摊牌吧。
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在警告告诉她:“不能,你舍得这样去伤害他吗?至少也应该给他一个缓冲和接受的时间吧。”
鹿滢猛然哽住。
“争晖,等你能站起来,正常行走的那天……我们交换一个秘密吧。”
霍争晖没有什么秘密。
他翻来覆去一晚上,也想不到到时候能跟鹿滢交换什么。
小时候捣蛋调皮,砸破了隔壁王叔叔家的玻璃算不算?
上初中时,曾经暗恋过学校新来的美术老师算不算?
那位美术老师长发飘飘,说话声音十分轻柔,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腔调,笑起来甜甜的。
但这个鹿滢听了只怕会不高兴,那还是换一个。
他入伍前,曾经挤出半个暑假的时间,骑行至拉萨,途中捡到过一只狗。后来带回来,放在同学家里偷偷养了好几个月。
要不是因为霍老爷子狗毛过敏,他肯定会带回家……
霍争晖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跟鹿滢分享,那她呢?
清晨,他给窗台的栀子花拍了张光线很美的照片,发给鹿滢,但她却迟迟没回。
霍争晖打开电脑,按照惯例登入邮箱,处理文件。
一封标注为“鹿滢撒谎真相”的邮件,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犹豫半晌,他打开邮箱,看到了几千字的文字资料和上百张照片,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丝无法觉察的龟裂。
他手指颤抖得拿起桌面上的养生茶,喝了一大口。
这是鹿滢今早离开前,特意给他煮好的。
药味不算浓郁,带着甘草独特的甜。
如今,他已经彻底习惯了中药的味道,若是哪天没有汤药喝,还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霍争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屏幕上。
就像是瓷器遭受过撞击似的,起初只有一丁点不易被察觉的裂纹,看似无伤大雅,但若是一直放任不管,很可能会在今后的某一天,突然扩大成一道醒目的裂痕,把瓷碗彻底分成两半。
此刻的他就像是这样。
他知道霍紫风不值得相信,心上却还是出现了裂纹。
……
霍争晖点开了保存在手机里的录音文件。
“哎呀~你就听几天嘛。”
“求求你了,你就满足我这个要求吧。”
“老公你也真是的,夜里这么凉怎么也不知道添件衣服?”
“老公~我冷。”
听着这些鹿滢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焦躁的内心渐渐平静了许多。
但很快,他注意到了一个违和的地方。
鹿滢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内容总是围绕着他的身体,要么是给他普及中医知识,劝说他喝药,要么就是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今天吃了什么,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地似乎都会问。
但对于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偏好什么、难过什么、失望什么……似乎都不太在意。
她好像在乎的就只是自己的身体?
出门办事不愿意让自己陪,不约会也完全无所谓。
除了每天针灸的时候会跟他说许多话,其它的时候很少会说。
不会像别的夫妻一样,不自觉地就会想要触碰,想要亲吻。
也不会像别的恋人那样无论任何小事都想与自己分享。
她甚至不不好奇自己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兴趣爱好是什么……
一个接近真相的猜测忽然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有没有可能,暗恋是假的?
鹿滢不爱他,甚至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霍争晖从小到大都是理智大过于感情的,这个推测一旦产生就很难被忽略。
可每当他想要理智地分析这件事时,他的情感都会疯狂地抢夺回控制权,暴揍着他的理智,强迫他不要继续思考。
因为一旦他思考下去,试图用论据来验证这个猜测时,就会滚下万丈悬崖。
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乌云像层层叠叠的浓烟,在吞吐着白昼。
快要下雨了……
鹿滢还没有回来。
她今天去给周梓墨针灸,还要给他开一些药膳的方子。
但就算把开方和医嘱的时间算上,也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
除去路上一去一回的时间,早该到家了。
霍争晖转动轮椅来到门口,拿出一把长伞,决定楼下去接她。
今天的公寓没什么人,年轻人大约都去上班了,因而他只在电梯里遇到了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夫妇。
他们见霍争晖行动不便,主动询问他要去哪儿,帮他按一楼的按键。
听说他要到楼道门前去接妻子,两人甜蜜地对视一眼,“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们这样,那真是一刻都不能分开,就算是去村口买瓶酱油都要在门前张望。生怕她会出什么事,哪怕能早见一分钟都是好的。”
是吗?
霍争晖心里涌起满满的羡慕。
“是啊,从她离开的那一秒我就开始想她了。”
很快,他来到楼道门口,大雨顷刻间泼了下来。
霍争晖撑起伞,把轮椅往里面移动了一点点,双腿有些被溅湿了,却怎么也不肯再往里面一些了。
他担心鹿滢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霍争晖在凉风中吹木了脸,他伸手哈了口气,心想都五月了,怎么天气还这么无常。
大约六点,鹿滢乘坐周陆的奥迪抵达公寓楼。
下车前,她高兴地拿起什么东西,凑到周陆跟前说了几句话。
周陆儒雅而白净的脸庞绽放出明朗的笑,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
鹿滢又低头在座位下摸了摸,像是不小心弄掉了什么东西。
而后……
霍争晖垂下眼帘,没有再看。
隔着晶莹剔透的雨帘,他的脸色越来越冰冷苍白,幽深的眸子仿佛被融化般,没有了一点光亮。
他握着伞柄的手爆出几根青筋,差点就要过去质问鹿滢。
可想起昨天的谈话,霍争晖紧抿着嘴唇,操作轮椅往后退去,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仓惶地收起雨伞,转身离开。
车辙在氤氲的水雾中留下长长的痕迹。
又湿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