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彩排（1/1）
许久。
“那我先走了……”姜芷喝完手中的温水，其他人自顾做着动作，练习走位都没怎么理她。她抿唇一笑，这才算是进入状态了。
做演员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将自我本身与角色绑定，入戏即达到忘我的境界戏才会真。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曹扬正在调整自己的台词，因为蒋韵说原著翻译的中文念起来拗口的话可以稍作修改，死记硬背它只会适得其反。他余光瞥见蒋韵走出了教室，刚想说什么便看见身边的李铭语跟了出去，大概是要说些女生间的小秘密。
也好，等到表演结束的那天，他再给人补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不知为什么，曹扬觉得自己的内心时刻胸有澎湃，哪怕他只是在念一句自己的词，就好像做这件事本身就令他无比满足。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攒着一股劲儿，暗暗发誓一定要演好这个角色，为观众讲好这个故事。
……
教室外。
“等等！”李铭语小跑着追了上去，她也不知道女生叫什么，只是刚刚排练的时候大家都半开玩笑似的叫她蒋导。
李铭语见她终于停下，气喘吁吁道，“等一下……蒋学妹！”
姜芷挑了挑眉，“我跟你是同一届高三，算是平级？”
可她也没在学校见过这号人物啊！李铭语有些尴尬，“抱歉抱歉，你看起来很小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姜芷伸出手，干脆利落：“高三六班，蒋韵。”
“你好，我是五班的李铭语……”李铭语握住她的手，软软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刚谢谢你……”
“举手之劳罢了。你找我，还有事吗？”
李铭语鼓起勇气看着她，眼前的蒋韵笑的云淡风轻，跟刚才雷厉风行的作风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或许这就是…专业？
这次他们班出了话剧的节目，班里所有人都觉得这又是一场浑水摸鱼的表演。石头说女主的位置是好不容易才给她空出来的，其实李铭语知道这压根就没有人愿意演。
明明知道这或许是一场滑稽的表演，可她还是报名参加了。
因为她的心中其实一直有个主角梦。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幻想过自己成为主角，故事中的主角或是甘于奉献，拯救众生，或是伸张正义，惩恶扬善，因为不甘平庸，不甘平凡，所以向往能成为不一样的人。
她想在这逝如流水的三年里做一回真正的主角！
李铭语摒弃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重新组织语言，“我知道你刚刚对我放水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表演还远远不够…我希望你之后可以尽情说我，骂我，我一点都不介意的……”她无措的双手交错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意外得惹人怜爱。
明明有着御姐的身材却是软萌妹子的性格，有强烈的反差才有可塑性。
“知道你为什么演不好朱丽叶吗？”
看着她发愣的神情，姜芷失笑，“因为你演的朱丽叶是曹扬的朱丽叶，而不是…罗密欧的朱丽叶。”
李铭语：“……？”
“或许，曹扬跟你不熟悉，或许他给你的第一印象也并不好……”
李铭语边听边思索着这个问题，是啊，从一开始，曹扬对剧本的专制主义就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是有些排斥。尽管他真的在扮演罗密欧，可她潜意识里始终把罗密欧当作曹扬来看待。
罗密欧与朱丽叶之间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可到她的心里，两人却是不尴不尬的关系。
李铭语更加紧张无措，“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演戏……我，不想拖大家的后腿……”
每个人都这么用心的对待自己角色，她也绝不能让朱丽叶在舞台上失色。
“嗯……据我所知，曹扬是把你当作蒋宁来演绎罗密欧的角色，这是他进入状态的方法……”
想到曹扬的当众告白那茬儿，李铭语有些想笑，却又觉得现在笑有些尴尬。
碍于身高差，她微微垂眸就看见蒋韵明亮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铭语喜欢谁？或许你也代入一下也未尝不可…”
铭语……李铭语的头埋的更低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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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校园里，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关爱学生，热爱生活，多才多艺，满腔热忱地投身于教学这片广阔的圣地，下面就请欣赏高三年级组教工老师们带来的歌曲——”
“行了，益舟，你把节目出场顺序再去跟选手顺一遍，准备彩排！”林导放下手里的大喇叭，对着台上的人眉头紧锁。
苏益舟：“好。”
蒋宁低头看着稿子上划满的印记，深吸一口气，意想中的话落入耳边，“蒋宁，你还是缺少大型主持的经验，这场情绪都没放出来，不要觉得这只是一遍彩排，真到了汇演的时候你收的更紧……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另一对主持人准备上场。”
台上，作为替补的夏一墨是与她截然不同的状态，放松，自然。蒋宁点头附和，心中懊恼自己刚才的表现。自己一遍一遍被叫停，整改，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这次的元旦汇演被临时安排在户外，除了寒冷的天气环境给她带来的不适之外，就是她太看重这次机会了，或许在普通大众眼里，她的主持水平称得上一句不错，可在专业人士中自己那些生涩的小伎俩就是班门弄斧。
林一海是学校特意从z大请来的表演系教授，实际上人家就是来发掘有潜力的新人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挤破脑袋都要竞争今年主持人位置的原因，如果能有幸得到他的赏识，或许以后能在演艺上得到更多的机会.
“这遍不错。”林导言简意赅。
女主持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蒋宁毫不意外地收到对方挑衅的眼神。
如今，两人的心态完全反了过来。蒋宁知道，自己的自信都是用努力一点点堆砌而成的，所以一旦面对质疑和压力，脆弱的城墙就会不由自主地塌陷，而夏一墨是源自骨子里的骄傲自信，这是雄厚家世与资本带来的天然优越感，也是她藏在心底的艳羡。
蒋宁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同时拥有夏一墨的家庭背景，她一定会比现在更加优秀耀眼。
“主持人的过场就走到这里，你们回去吧。”林导朝四人点头致意，没再多说什么。
蒋宁收起手稿，余光看见跟导演套完近乎的夏一墨款款朝她走来。
“蒋宁，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过今天，我看你这机会准备的也不怎么样嘛？”夏一墨颇有些幸灾乐祸，语气难掩喜悦，“哦，我还听说蒋韵一直在五班帮忙来着，有这回事吗？哎，没有才艺连舞台也上不了，好可惜哦～”
蒋宁：“……”
“喂，蒋宁，走这么快干嘛，我还没说完呢！”夏一墨上前两步，冲着蒋宁的背影喊道。
什么人啊这是，真是没礼貌！不过一下损了两姐妹，夏一墨心里还是美滋滋。
“总比某人准备了也只能做个替补强。”
夏一墨闻言往右晃了两步，自动忽略了蒋韵的阴阳怪气，一脸惊悚，“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简直是，阴魂不散。
自从冯小小和罗媛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蒋韵做的事有多么变/态，虽然不排除有夸大渲染的成分在，但她却是收敛了不少对蒋韵的小心思。
毕竟，谁没事会去惹一个神经病呢！
“哝，这不看节目吗？”夏一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舞台上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剧表演。
旁白：“故事发生在意大利的维洛那城。蒙太古和凯普莱特两大家族结下了世代宿仇，他们只要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令城镇也不得安宁。蒙太古的儿子罗密欧是位年轻潇洒的贵族，这一天，他偶然参加了凯普莱特家举办的化装舞会……”
梦幻逼真的场景布置，绚烂华丽的服装道具，淑女与绅士的浪漫舞蹈仿佛让人身临其境，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初遇……
转场很快，却衔接的无比自然，编排这出戏的人没有浪费一秒钟，场上的演员各司其职，不抢戏不加戏，大胆鲜明地演绎出自身角色的性格特点，几人默契熟稔的走位像是编排了无数遍。
“这……是哪班的节目……”夏一墨喃喃。
“这实在不像是……属于学生的表演，”林一海木然的视线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光彩，像是汩汩清泉有了奔腾涌入的方向，他眼底炙热，这回果然没有来错，这才是有灵气的表演！
“停！”他忍不住出声。
场上的人忽然停止了动作，他们下意识地紧张地看着台下的人，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错。
因为他们这几天就是被蒋韵不断叫停，重来，继续，这些都是脑海中产生条件反射的词，曹扬豪不夸张地说梦里都是蒋韵让他重演的神情。
林导不再多说什么，“过了。”
曹扬的脚步微顿：“？”
这才演了五分钟。众人喧然一片，从昨天开始，每一个班的节目起码练了三遍以上，个别注水摸鱼的表演全部拿去推翻重来，林导在学生中是出了名的严格，可谁也没想到，被其他班当作笑话看的话剧居然一遍就过了？
“惊喜，留到最后再看。”林一海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些笑容，放了些话，“学校怕你们有压力，瞒着。今年高校的元旦汇演，部分节目是要上电视的，你们学校刚好被市里抽中。”
“……？”
“上电视？”
“不会吧……”
众人都懵了，本来以为电视离他们很遥远，可这一次，他们竟然有机会上电视？
林一海见同学们都不敢搭话，笑着说，“电视只是传播媒介罢了，你们是祖国的未来，所以尽管展示你们十八岁的青春！”
“哇哦～有点激动！”
“我回家就跟我妈说，我要上电视了！”
“镜头扫到你就不错啦！得瑟那样！”
几人欢呼着，觉得自己唱跳更有动力了。
林一海站在一旁看着学生雀跃的笑脸，心想，这还只是一群高中生啊，怎么能用对表演系学生的标准来衡量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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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台。
曹扬冲下舞台，飞舞的眉毛机灵地抖了两下，甚是滑稽，“过了……过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表演完美到无懈可击！！”
“我刚刚都不敢看林导的眼神，太严肃了！”李铭语附和。
“……”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
“请问……编排这出话剧的同学在哪里？”
几人愣愣转头，看见吓人的冷面包公此时正含笑站在几步开外，他们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就不该在背后说人小话！
曹扬率先反应过来，他四周望了一圈寻找蒋韵的身影，指着不远处的方向，“在那！”
“谢谢。”李一海颔首。
曹扬有些乐，“哇靠靠，我竟然跟大导演说话了！”
“我妈超喜欢他导演的那部电影《高粱熟了》…扬哥，等表演结束了你是不是得请客啊？！”旁边的人起哄着，曹扬大手一挥，“那必须的，还得带上蒋韵！石头，去帮我订欣华街最好的烧烤店！石头……石头！”
“咋…咋了，扬哥？”石头回过神，他笑着的表情有一丝勉强。
曹扬往边上一看，平日里最活跃的人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他面上有些沉，“看看你这副丢了魂的样儿，还咋了，不是我说，刚刚舞台上就你表现最差！”
“对不起……哥。”石头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他微微垂着背，整个人像打了霜的茄子焉了下来。
“石头，发生什么事儿了！”身边的人急了。
见人还是不想说话，曹扬脸色垮了下来，他阴沉道：“其他我不管，后天要是因为你演砸了你就死定了！我们走！”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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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
夏一墨拿出化妆盒对着镜子补妆，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难得是替补表现的时刻，她可一定要待到最后一刻，万一留下来会有什么机会呢！
她刚补完口红，抬头看见林导往她的方向走来。夏一墨立马抖掉了身上的羽绒大衣，扬起笑意，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看见林导径直走过她旁边，走到了…蒋韵面前？
“话剧编排的非常出色，只是，略有些不完美的地方。”林一海背着手，实则也有些紧张。他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学生才会编排出这一场优秀的话剧，她又究竟是看了多少遍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原著电影，才会对故事的走向把握，人物性格特点有如此深刻的认知。
姜芷侧过身，看向来人。中年男人不苟言笑的脸上蓄上了山羊胡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尽是赏识之意。
“久仰大名，林导。我是蒋韵。”姜芷不卑不亢，回道：“有时候，不完美也是完美的一种，艺术本就是生活的再现。”
林一海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她的回答。在他教学生涯的众多学生里，蒋韵的长相其实并不出众，却有着大多数人缺乏的“灵气”。
他知道，做演员不能空有其表，做导演也不能空有理论，拥有独到的见解再利用高超的运镜技巧和控场能力将剧本完满地展现给受众，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难以做到的事。
可罗密欧与朱丽叶却做到了…
好好栽培那就是天生做导演的料子！林一海忍不住把人纳入麾下的冲动。
“看的出来，你们排演的时间有限。”林一海谨慎地斟酌着用词，他的目的不是来挑人毛病的，而是来说服她报考Z大的！
“或许，蒋同学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完成这场演出？”